一千两百七十六章 我在朝堂斗法(两更合一更) (第1/2页)
“丞相,蔡确欲害我兄长!”相府内,章越面对苏辙之言。
章越正坐着下棋。他一面手拿着一本棋谱,一面对着棋盘在摆棋。
章越听了苏辙所言则道:“我知道了,今日我不在朝中,闻旨意下达时已是太迟。”
“迟了一步没能救下子瞻。”
蔡确也是打了一个时间差,趁着昨日自己休沐时,突然上弹章弹劾苏轼。天子震怒下下旨,将苏轼贬为汝州知州。
章越看了何正臣的疏里捡了苏轼在高丽几首私下献给高丽国主的诗词。
高丽国主王徽对苏轼非常器重,甚至可以用顶礼膜拜来说。苏轼或许感伤于自己在宋朝郁郁不得志,又得到高丽国主如此器重。所以在宴席之末赠诗时吹捧了王徽几句,诗词里的规格有些高,引起了天子的不快。
这种感觉就好似男女关系里,我在你这里受气,却在别的女人身上得到了温暖一般。
本来这些诗词流传于高丽王庭的,但被别有用心的人偷偷记录下来,兼之苏轼主张宋朝与高丽同文,同时作为海路制约契丹的盟友等等,提出了一系列对高丽优惠贸易的政策,所以被弹劾里通外国。
黄颜弹劾苏轼的罪名虽有些子虚乌有,但换了是自己在当时怕也是救不下苏轼。
章越看着苏辙一脸愤怒的样子道:“子由,身为掌权之人,最要紧的一条就是要坐山观虎斗,而不是下山与虎斗。”
“蔡确之所以向令兄发难,还是担心自己不受天子重视了。”
“当然子由此事怪我。”
苏辙施礼,他的政治天赋很高,也对其中脉络一清二楚,也清楚蔡确为何突然向自己兄长发难。苏辙道:“丞相言重了。”
“苏某这些年一直在收录蔡持正及其党羽的罪名,之前丞相劝我息事宁人,苏某听从了。”
“没料到这一次蔡持正却先发制人,如此……以后难以收拾。”
苏辙这边一直有意与蔡确为难,但之前一直都被章越压下,可现在蔡确率先令黄颜发难。
章越听了心道,弹劾便是这般,要先下手为强,后动手的那个人,如果再进行反驳,就显得很无力。
如果苏辙先弹劾蔡确,蔡确再报复苏轼,就显得对方是报复私仇之举。
现在苏辙纵有有力证据,拿出来也无法取信于人了。
章越道:“子由,当初我让你查账收罗吕吉甫的证据,结果他火烧三司,一开始不也是让他得逞了吗?”
“后来吕吉甫又如何?被罢相出京了。”
苏辙闻言道:“丞相,是苏某鲁莽了。之前实是心切。”
“但是蔡确此人包藏祸心,之前说他要焚书坑儒,钳制言论,下一步我看就要指鹿为马了。此刻丞相当除恶于萌芽,切不可姑息。”
苏辙言语一再请章越出手对付蔡确。
章越看了他一眼继续于棋盘上落字,缓缓道:“子由,烂柯真诀妙通神,一局曾经几度春。自出洞来无敌手,得饶人处且饶人。”
“咱们下棋就似这般要‘得饶人处且饶人’,饶人先走一步,也无妨!”
苏辙听了顿时大为失望,都被蔡确如此欺负到头上了,丞相还迟迟不发吗?
章越又在棋盘落一子,然后话锋一转道:“不过得饶人处且饶人这句话,还有一句是自出洞来无敌手!”
“你不是无敌手,何来得饶人处且饶人!”
苏辙闻言大喜。
章越道:“我迟迟不愿动手,便是担心引起党争,此事我会给你和令兄一个交待的。”
“还请丞相主持公道!”苏辙称谢离去。
章越心道,若自己一再强行按着旧党和新党不在朝堂上闹起来。
而今蔡确坏了自己规矩,主动向苏轼出手,那么自己就必须接着。
蔡确挑事,反对自己的‘明明德’,不是一日两日了。他之前所以与苏辙那么说,也是让他知道自己的难处,因为蔡确后面其实站着是天子。天子御下之道,就是要超然于矛盾之上,而让下面的人身陷矛盾之中。
所以蔡确是没有矛盾也要制造矛盾。
蔡确的目的无论他胜负如何,只要能让天子始终处于仲裁者的位置上,他蔡确就是赢了。
那要如何对付蔡确?
章越心底自有方寸,必须以己之长攻其蔡确之短,若是自己找天子控诉,最后让蔡确换来几句责骂罢了,对他目的而言反而是达到了。
……
“左丞,左丞,有人投书登闻鼓院,弹劾黄颜曾为司农寺丞时滥使公使钱!”
“韩忠彦借考成法,纠正许明,周颂等尚书省官吏,延事不报,予以革职!”
蔡确闻之后,使手边扇子轻摇,一旁的何正臣,向七,邢恕看着蔡确神色。
此刻黄颜闻言大笑道:“弹劾得好!弹劾得好!”
身为当事人的黄颜看着抄来的弹疏,镇定自若,仿佛一点也不放在心上。
“弹劾择中?”蔡确也是冷笑道,“章三莫非昏了头?”
谁都知道黄颜是监察御史,虽作为蔡确的打手,但一般而言,御史在任时,是有一等光环存在。言官本来就有风闻言事的资格,你敢去弹劾言官,就是堵人嘴巴,不让人说话。更何况黄颜才刚刚弹劾了苏轼。
黄颜道:“左丞你不用理会,你让天下人看看,他章三是要当权相了吗?”
“连话都不让人说了吗?如此要言官何用?”
“如此打击报复,其狼子野心不是昭然若揭吗?我看他章三就是要作司马懿!”
黄颜此话怒喷而出。
众人都是不说话。
何正臣道:“章三郎绝对是昏了头。谁知择中他弹劾苏子瞻,正好打中了他的软肋。”
邢恕道:“我看章三看自己马上不久于宰相位,如今也不装了。什么夫不争,故天下无人争之,也不来这一套了。”
“直接与左丞争了。”
蔡确道:“若是如此,我倒也不怕他。他越是党护苏子瞻,越显得他在朝中结党营私之意。”
“天子难道不忌惮闽蜀两党合流!”
“难道他章三退了后,还想要遥控朝政不成?”
黄颜起身道:“左丞,明日朝参我便在朝堂上与章三拦道对质,看他如何与我对治!”
“敢拦道宰相?你官也不要了吗?”蔡确道。
黄颜道:“只要舍得一身剐,宰相又如何?”
蔡确道:“不必这般,我等数人为官素来寒素,而你择中能为御史,陛下也不正是看中了你的操守吗?”
“他章三也只能拿公使钱这些小小的细故,来为难你。”
黄颜道:“不错,他章三虽是为官清廉,持身甚正。但他家中经营多少行当,谁不知这半个熙河路的田土都被他章吴文富数家买下!”
“章党这么多年把持朝廷之经济,其党从上往下查,除了黄安中又有多少人是可以置身事外的?”
何正臣道:“左丞,我这就收罗罪状,直接面呈陛下!”
邢恕连忙道:“诸位,若是如此就闹大了,辽国大军还在河东,陛下也不愿看到朝中党争兴起。”
“我看还是与章三商谈,大家肯各退一步就好。”
……
元丰改制之后,朝参制度也发生了变化。
分为日参,六参,望望参,朔参四等。
日参就是每日一参,门下省起居郎以上,中书省起居舍人以上,尚书省侍郎以上,御史中丞以上,枢密院长贰为日参官,每日都要去朝见天子。
至于其余三省官员,御史台官,寺监长贰为六参官,所谓六参也就是原先五日大起居。因为算起来一个月参见六次,所以称六参官员。
至于朔望参即两参官,是寺监丞,大理寺评事以上官员,一个月朔望两日来朝参两次。
最后就是朔参官,也是月参官,通直郎以上官员,每月朔日来朝参,一个月一次就好了。
所以改制后,官员越高见天子的次数越多,官位越低见得越少,如此也方便了大小官员,不用有事没事得往宫里跑。
日参官基本就是过去侍从官的范畴,可以获得与天子朝夕论思的待遇,甚至可以直前请对。
原先官员班序要靠杂压排个高低。
杂压就是职名和本官名合计统算的一个排名公式,现在去除了职名这个体系后,杂压的计算也简单多了。官位高低也有了一目了然的意思。
这一天正是望日,外朝官员在外列班,
而宰执不在此列,而是单独列班奏对。
章越,王珪的中书,门下两省都可以分班奏对。
但大事主要是在尚书省列班时议定。
作为尚书省左右仆射的王珪,章越以及左右丞的蔡确,王安礼在御前禀政论事。
蔡确道:“陛下,中书要求尚书省此后关移至中书,当加‘上’字,以为尊重。”
“臣以为此举大大不妥,三省皆是天子之司,政事所自出,理应三省平等,以礼相抗,何曾有中书临驾于尚书省之上之意。”
蔡确认为如今中书确实权力过大。章越所在的中书省不但有取旨权,同时有处理‘无法式’的权力,还有侍从官以下官员堂除的人事权。
所以以致于中书省在三省之中态度极为傲慢。
章越道:“陛下,权重则礼轻,臣岂因为权之轻重而更改。再说臣也是尚书左仆射,怎会因身兼中书侍郎而轻尚书省而重中书省。”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