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狂潮东来 (第2/2页)
“算了,反正都睡不着,那就都熬着吧!”了解坂本那执拗的个性的盐田知再劝也无用,便顺势“退却”了。
当坂本再待要说什么的时候,一阵稀稀拉拉夹杂着手榴弹爆炸声的枪声传起了屋子里。
在处于战团中央的东平镇,能听到枪声半点都不稀奇,要知道在镇南几里外的一道山梁上,就有大约一个团的中国军队正与日军激战了。可这回枪声却大不寻常,坂本、盐田都是从小队长起一步步打上来的,那里会听不出这响枪地方是镇子的西镇口,两位久经战阵反应极快的职业军官的脸,在一瞬时,不约而同的变得苍白如纸,深知用兵无侥幸的他们,当然不会把这阵动静轻率的判断为中国军队的小股骚扰,要是不是对的小股部队的误打误撞,而是有预谋的重兵强袭,那对于正处于各自为战状态的盐田支队而言可就是致命的一刀了。
镇口的战斗打的惨烈而不激烈,赵得生他们这些从出了博白县城的大门起,就没有想过要活着回去的平均年龄超过四十岁的“老兵”们,自知自己的体力、战技都已是大不如前了,按正正经经的打法那只能是白白送死,故而他们一上来用的就尽是些同归于尽招式,老兵油子吗,打了那么多年,凡是能活下来的,谁又没有一招半式的绝活!更不说,此刻他们手上的步兵武器的火力远远要比日军要强得多了,一时时,才成立几个小时的新六营在场面上占尽了上风。
加之,在这大半年里,战争的情势在逐步好转,部队的武器也在日渐改善,广西境内的中国军队已经不需要依赖于敢死队出击这最后一招在力挽狂澜了。更不用说这种营级规模超大敢死队,在南方日本根本就没有遇上过,不免会有些措手不及。且守卫镇口的日军仅有一个小队,那区区几十号人那里架得住六七百死士的冲击。事实上,日本人手上抢还没放上几下子,就被敲得差多了。就连那唯一地挺来得及扫射的歪把子也只有机会射出一梭子子弹,就被一个投弹奇远奇准的“老兵”用手榴弹来了个一锅端。
“杀进去。”思之再三,既怕自己所掌握的那些实施起来步骤较为繁杂的战法已过时,又怕这些“门派各异”的兄弟们一时习惯不了,配合不上来,最后一刻,决定采用赵得生或许是最不保险,同时也是最拥有冲击力的突击方式,把所有的兄弟分成两路纵队化指成拳在镇子里横冲直撞、搅他个地覆天翻。
日军在镇子里和紧着镇子边虽驻有一个步兵大队和一个有两百多人的精锐警卫中队的兵力,可其防范、集结的重点一直都是南边。先前盐田这样布署兵力也是攻守兼固的意思。可这会儿,赵得生的部那迅猛异常的突击,却使盐田这一番得意布置成了缚负日军自已的枷锁,还没等南边的日军主力回防,中国军队其中的一路便冲到了盐田支队支队部的前门跟前。
“撤退!”面对已扔进指挥部的手雷和那山呼海嘨般的喊杀声,盐田和坂本这一对理智型的指挥官,明智的选择了暂时避敌锋芒。在一个加强小队警卫部队和支队部的年轻参谋们的拼死掩护下,盐田等高级军官和支队部的大部队机关人员从指挥部的后门仓皇逃逸。盐田他们是逃了,可留下阻击的这些鬼子就没有那么幸运了。在双方刚进行火力接触时,冲锋队形过于密集的新六营就很吃了些亏了。占了些便宜后,战力强悍、装备精良的日军警卫部队已在为对手不过尔尔而欢欣鼓舞,可下一刻,日本人就笑不出了。他们的敌人简直已经不是在战斗,而是在像某种信奉死亡即归途的宗教的虔诚教徒那样,争先恐后的拥抱死亡。生来就有些神经质的狂热的日本人被这氛围所感染,也拼起了老命来。这样双方都抱着必死信念的较量,交还比往往是一比一,短短几分钟后,人数远远少于对手的日本就拼了个一干二净。
踏着斑斑血迹,赵得生和他的兄弟们成了日军的盐田支队的指挥中枢所在地的新主人。
“得生哥,你来看,这个字是不是念“旅”字。”阳财发拿起桌子上的一张日军留下的文件看了一眼后,对与他先后脚冲进房间来的赵得生嚷道。
赵得生正待要抢上一步去,好好看看桌上的那堆文件纸,这时一个负了重伤躺在墙角里鬼子军官聚起全身的力道,扣响了扳机。“啪”鬼子军官打出的手枪子弹钻进了阳财发胸膛。
“发子!”在抱住自己的老弟兄那摇摇欲坠的身躯的同时,赵得生手上的冲锋枪也在吼叫着,在倾泻在其身上的大半梭子子弹的近距离撞击下,窝在墙角里的日军军官的身躯不停在“弹跳”着,就算是在断后,其已全无知觉尸体仍旧在子弹的惯性作用下,一次次的小幅度颤抖着。
“发子,你醒醒,你知道吗?这个地方是******鬼子的旅团部!”好半天后,痛失老友的赵得生才记起了自己是来干什么了。他回过身来对身边了一个大胡子中尉嚎叫着下达了命令:“崔胡子,你去放五颗红色信号弹”。
两分钟后,留守在洼地里上的方华看到天边那腾空而起的代表着目标的价值远远高于预期的五颗红色信号弹,他先是稍稍愣了一下,等他明了这其中的含意后,立时跑到电台前对着秦玉容吼叫了起来:“立即给军座发报,就说已确认东平镇是日军的指挥机关驻地。”
少时后,博白城南门外。早就在这里整装待发的一车车全副武装的步兵,一队队才从罗定方向星夜赶回的骑兵在程家骥的挥手号命下,迎着当头烈日向尚在激战中的东平镇狠狠杀去。
就同一时刻,早打红眼的新二十军的各个参战团队,也趁各自当面的日军因指挥部遇袭,而陷入混乱之机全面压上。
###第四十九章狂潮东来(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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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京大本营在四零年六至八月间,从关东军序列里一共成建制的划出了十个师团加三个混成旅团的精锐部队,再加上几万零散抽调的老兵,总兵力达到了三十万人以上。关东军,这个日本陆军中最强大的军事集团,几乎被东京掀起的这次调拨狂潮给弄得瓦解当场,以致于随后的大半年里,驻奉天的关东军司令部连一场稍为象样点的演习都组织不起来,他们唯一的工作就是重新组建部队,完善建制。
日本国内的那些战争决策者们之所以敢如此疯狂的把东北抽空,一方面是因为国际形势起了对日本有利的变化。时下,法国人战败了,日本昔日的盟友日不落帝国好象也只剩下了苟延残喘的力气了,在这种情况下,明眼人都心中有数,锋头正劲的z纳粹德国的战略重心东移只是时间问题了。托了德国即将要东扩的“春风”的“福”,日本与苏联那原本紧张兮兮的国家关系升温的厉害。这种亲密无疑是建立的各取所需、损人利已的基础上的。在与承认“满州国”为一个主权国家的苏联人达成某种上不了台面的默契后,已彻底摸清苏联人短时间无意、也无力东进的底牌的日本人,便有了实施其先南(中国)后北(与德军一道夹击苏联。)大战略的底气。
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在白山黑水与日军血战了整整七八年的抗联武装,已在日军重兵的残酷打击下所剩无几。如此一来,对日方来说东北的“治安”状况已是大大的好转,显然无须再把过多的兵力浪费在那里了。
虽然从表面看去,关东军主力的南下,是日方为早日结束中日之战的主动行为。可究其原委,这又是日本人的一个无奈之举。日本陆军部在六月初递交战争内阁的分析报告称,关内的战事名义还处于相峙阶段,可交战双方的攻守比已是四六开,就是中国军队在全局上已占了些许上风,且这种对日军极为不利的趋势还在发展当中。在这份让“天皇”及的全体内阁员都感到触目惊人的报告的未尾,务实得有些过了头的日本陆军参谋部,甚至还很乌鸦的给出了一个在现在的兵力补充力度下,中国派遣军全面崩盘的时间表,十到十四月。无可否认,一心想促使内阁对已显疲态的中国派遣军更加重视的陆军部上呈的分析报告,难免有夸大危局之嫌,可从那些把持日本的国政并这个国家的国运走向的内阁大臣们,又那里有拿事实来检验中国派遣军到底还能撑多久的勇气。
于是乎,就有了日军的这次规模空前的兵力大调整。
站在中方的角度,日方的兵力大增固然会在短期内加大己方的负担,可长期来看,战略总预备被大大的削弱的日方那强弩之末之态,已是初露端倪了。用程家骥的话来说,那就是谢天谢地,日本人总算也在赌家当了。
当然,对正承受关东军南下部队的致命锋芒的那些中国军队的官兵而言,太长期的效应,对活过了今天,还不知有没有明天的他们的实际意义不大,眼前这突如其来拥过来的杀不完的小鬼子、打不光的战车方才离这些低层官兵最近的东西,在他们的心目中,战争的模式在一夜之间,又回到了两年前的样子。
“轰隆。”又是一声爆炸轰鸣声,又一朵炫烂夺目的“鲜花”的绽放开来,而浇灌出这血色艳丽的碎肉、破布片、血珠也肆无忌惮的在这朗朗睛空下飞舞、盘旋着,一时间,一种让人心惊胆颤的美感在这天地之间泛滥成灾。
“丢他妈。”赵得生是个粗人,他既不晓得什么叫“酷”,更不知“暴力美学”为何物,自是无法对就过华丽得人心碎的场景发点感慨。他只明白一个道理,再这么拼下去,跟着自己杀进镇子里来的兄弟们怕是一个也回不了家了。说实话,对于死!也曾随军转战过五六个省的赵得生不怕,这辈子光是倒在他的枪口下的人,少说也得有一个加强连了,人人都是爹生娘养的,人人都是一样的血肉之躯,凭什么人家都死得,他赵得生一个天不收、地不管没家没业的光棍汉就死不的了。让他揪心的还是那些军街里的兄弟们,要知道他们当许多人都是有了个家的,虽兵倒成那个家的多半是干着“半掩门”的营生的寡妇婆娘和别人的骨血,可那好歹也是有人疼、也能心疼人的一个家啊!还是老祖宗的说得透彻啊!蝼蚁尚且贪生,又何况人乎!新六营的兄弟来的时候,或许的确是没想过能活着回去,可眼下日本人的旅团指挥部也踹了,任务也基本完成了,生的渴望如春芽般在他们的心底里迅速漫延开来,以致于让在某一个时段内影响了他们的战术情绪。
可这会儿,对早被日军从四方八方围了个水泄不退的新六营兄弟们而言,想活却已成了难如登天的事情。上过战场的军人是从来是不缺乏血性的,更不说眼下这光景是拼也死、不拼也死了,既然活不了,那就拼吧!于是乎,像刚才那个老滇军的兄弟那样怀惴着几个手雷扑向日军人丛,就自然而然的成了兄弟的所剩不多的选择中最“合算”的一种。
血的事实再次证明,日本士兵远不象东京大本营的将军们所吹嘘的那样,个个都是“视死如归”的武士道“精英,更谈不上什么几百万肉体兵器了,在对手连续的自杀式攻击的打击下,充斥着大量才入伍半个月的补充兵的日军攻击部队终于崩了下来,那如海水退潮般退下来的庞大人群在慌不择路间,差点把亲临前沿督战的盐田定七少将给活活踩死。
被人眼明手快的板本圆大佐,从地上拉起来的盐田定七并没有象一般的日军军官那样破口大骂,他面部表情也还能保持平静,只是他的眼神中那一闪即过惶恐、茫然与痛惜却是那么的强烈明显。察觉到自己的学长的情绪变化的坂本圆也被勾起了心中的隐忧,是啊!这场中日间的举国大战打了足足三年了,日本却似乎离胜利是愈来愈远了,随着那些久经沙场的精兵悍将的日渐凋零,“皇军”的兵员的素质、战斗力无疑是在稳步下降,以正发生在眼前这一幕为例,在三年、那怕是在一年前谁又能想象得到了,可在这今天,这一溃如注的场面竟是真真切切的出现了。
“坂本君,你去亲自组织攻击,不管负出多大的代价,这次都要拿下来。”被逼急了的盐田打出了他手上最后的一张牌。
“哈依。”
坂本能理解盐田如此急切的原因,支队部的遇袭和与前线各部的电台通讯的中断,无可避免的会使得处于胶着状的战局发生逆转,在胜利的希望以化为泡影后,若是还不能陆续把两头的部队退过逐次传达的方式,都收缩到中央来,那就连聚集一团、固守自保的局面都求不到了。而要达成这个目的,又必须赶在中国军队援军杀过来之前,把横上自家心头上的这根刺给拔掉。
当盐田急着要解决新六营的之时,就在东平镇以北,一场由与现发生下的东平镇镇子里的战斗相比,颇有些角色相互之趣味的阻击与反阻击战也正得如火如荼了。
为了能尽快突破被盐田紧急从附近某些个打得正欢的要点上,派骑兵通讯兵强行召唤过来的约两个中队日军和伪满军的一个步兵团(满员六百人。)又一个骑兵营(满员两百人。)的阻击,程家骥把并不大善于正面冲击既设阵地的骑兵集群都用上了,可战事还是进展不大。部队倒是步步前进,可就是打不垮这支兵不满千的日伪混合部队。
“齐天兄,我就有点搞不明白。日本人在这节骨眼上会死挺着,那是应当应份,咱没什么好说的。可那些二鬼子也拼得这么凶,为了个啥。”急了眼的程家骥再也顾得上自己用词妥不妥当,会不侩伤到也曾当“二鬼子”的刘天龙了。
“军座,人家那是新军,日本顾问的宠儿,我这个杂牌子比不了。”幸好刘天龙也正为自个的骑兵又让人家打了下来心里憋着劲,压根就没心思去细品程家骥的话中的意味。
“新军是怎么个意思,你老兄当年怎么也不弄一个新军的帽子戴戴。”程家骥追问道。
“补充的士兵全是征上来的“国兵”,而且日本人还把这种部队里所有中国人的家人都集中造册,定点居住,以便于控制。正副班长以上的都是清一色的小鬼子。日本人倒是想按这个谱,改编我的部队来着,军座,你说我能发那个疯!我当时把队伍朝大山里运动了一下,结果就让鬼子给调到徐州去了。”从刘天龙的语言间,程家骥算是弄明白了,伪满军中的新军的性质,说白了就是旧有的奴兵吗!
“齐天兄,好久没见了你亲自上阵的英姿了,这回再给兄弟露一手!这么着,这这伙敌人由步兵对付,劳烦你老兄率这两个营的骑兵迂回急驰,直接插入到东平镇去,进了镇子还要麻烦你的兄弟们下马作战。咋样?”
身为上司的程家骥连轻易不出口的马屁都拍上了,刘天龙还能那般,就是任务再艰巨,他也只能遵命出击了。
不过,刘天龙毕竟不是、也从不没有把自己当成的程家骥手下的普通一将,仗他打,价钱还是讲点的。
“军座,把龙四他们几个借我使使。?”孙六自打在叶家集见识过龙四那双枪如电、弹无虚发的风采后,可是刘天龙的嘴边唠叨了无数回了。这次既要下马步战,刘天龙自忖自家铁定要身处于枪林弹雨、生死莫测当中,要借龙四他们也是出于保命起见。
“成交!”程家骥爽快的给刘天龙的生命安全多加了个保险。
少时后。
“三宝,把枪给我。”目送刘天龙上马远去后,程家骥从马三宝的手中要来了一支司徒公送来的美制自动步枪。
程家骥拿着枪快步走到了已排好攻击阵形的兄弟们当中。
虽然,程家骥很想感受一下普通一兵的滋味,只可惜屠三等近卫的随之加入,让他的这个念头成了空想。
不过,军座找到了冲锋队伍的前端的,这对于官兵们已经是无声的最高动员了,队列中所有人都挺直了胸膛,这一刻就是有一排子弹横着扫过来,也休想让这些生死等闲的血性汉子们弯一下腰。
“前进。”程家骥没多废话,只催动了打头那面迎风猎猎的战旗,倒是他身后官兵们唱起了已不成文的列为新二十军每个新兵入伍第一课的那道壮怀激烈的男儿行。
三角形的突击阵形在充满着杀气与自豪的歌声中,合着曲子的节奏的向前移动着。尽管在迎面而来的子弹撞击下,不时会使得一些官兵倒下,可整个军阵不停,牺牲、受伤的官兵们的位置立时就会有人补上。
面对这么一支由铮铮铁汉组成的军队,终究还没把自己当成日本人的伪军士兵们先在精神上顶不住了,虽说他们的鬼子长官们拼命的弹压,可这些只是被动作战的“国兵”们的战术动作还是在不同程度上有了些变形。
“射击。”主力军的心理变化和已迂回到己方背后的中国骑兵,迫使负责指挥这支联合部队的伪满军中的鬼子顾问不敢冒伪军失去控制和被骑兵半道截击的的危险,再玩逐次抗击的老花样。
日本人的“明智”正中了程家骥下怀,下一刻,因一直在边打边走躲躲藏藏,而没怎么感受到过对手那强大的火力的威力的日伪军们,便结结实实的被新二十军的士兵们补上了一课。
日伪军的战线很快就撕开了,不甘心失败的日军顾问气急败坏的发起了反冲锋,结果却只是加速了其崩溃了速度。
在程家骥指挥下的两个营步兵在击溃敌人后,没有去扩大战果,继续马不停蹄的向东平方向疾进。
‘老子找个能打仗的宝贝可不容易,赵得生,你可死不得,千万给我挺住。’仍着位于队伍前列的程家骥在一边小跑着,一边在为他已在心中内定的军直属新兵团的团长祈祷着。
###第四十九章狂潮东来(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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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坂本圆二十年的军旅生涯中里,稳重沉着一直是他身上撕都撕不去的标签,无可否认,坂本圆所具的那种极可能是娘胎里带出来的稳定性极好的心理素质,也在他那称得上一路顺风仕途上起到了很大的作用。可此时此刻,一向被同僚和长官们誉为泰山崩于前、定可不变色的板本圆,却彻底陷入了六神无主、五行不定当中。
刚才在一旁纸上谈兵时,坂本圆未尝没有把攻击的不顺利,归疚于先前负责指挥攻击的大队长山田勇夫少佐的指挥失当的意思。可当他亲自领兵上阵后,方才明白自己要完成的是一个何等艰巨的任务。从七、八年前入侵热河起,中国军队的精锐部队他见识得多了,虽也堪称悍勇敢战,可装备远远优于对手的日军倒还能勉强对付得了。
而这回没了昔日倚若长城的那些重炮、战车的配合,情况可就完全不一样了。客观来说,这群中国士兵的作战技能只能算一般,战法也有些阵旧,虽说他们中间的有些人会时不时会爆发一两次诸如手雷远距离精确投掷之类的超水平发挥,却也还不会让人感到恐惧。可再加上,那一个接一个的怀着踹着手雷向已方扑过来的死士,就足让以坂本这个在日军中小有名气的战术家一个头两个大了。
若是作战能开阔些,日军在应对之间,或许可以轻松的多。可偏偏东平镇是一个典型的街道窄、房屋矮、院子小的南方小镇,最要命是巷子的转弯处又多,在这种地方作战,交战双方往往是近在咫尺、甚至是只隔着一两堵墙。受地形所限,日军要想得以将战线快速前推,竟只有一个法子比较实用,以命换命,在不久前,、赵得生所部就靠着这手才杀到了镇子中心里来的。
在板本的严命令下,一些日军中的老兵也学起了新六营的官兵的样子,玩起自杀式攻击。好嘛!鬼子这一发狠,战斗的方式便变得愈加的残酷与单调起来。这套流程,一般分为三步,先是两个或是多个不同国籍的军人,在狭窄的巷子里不期而遇,然后便会传出巨大的爆炸回声,最后那漫天纷飞的血雨和炸得在空中飞舞各种杂物就会一视同仁的“打”在离爆心不远的双方将兵的头上脸上。
坂本圆一连组织三批由老兵组成的挺身队,都快要把他手上的部队里那本就为数不多的老兵拼光了,可对手却似乎总是有用不完的“人肉炸弹”。
“参谋长,让飞机来帮忙吧!”坂本一边在心里叹着要是先前把旅团的步兵炮大队留在在旅团部待命就好了,一边一口回绝了一个少佐参谋提出的在他看来幼稚可笑的建议。用飞机炸?乱弹琴!别说支队好不容易召唤来的少量航空兵,眼下正因要掩护各个部队向东平方向集结,正是云层里来来回回的钻得“不亦乐乎”了。就是航空兵们能腾得出来手,把东平镇炸成平地,接下来按预定方案要群集于些的日军部队,拿什么来做凭仗去抵挡新胜之际兵锋正锐的中国军队。
“让把那些勤杂兵、通讯兵、炊事兵都叫上来,让他们三个人成一组相互监督,再上。”自恃手上的兵力远要比对方要宽裕一些的坂本圆迫于老兵已不多了,打起了用支队部那些“死不足惜”的非战斗人员把想来人数已经不会太多了的对方硬生生的换趴下的如意算盘。
很快,紧急调上来的近两百名日军杂兵就分成几十个小组,一组一组的以十米的间隔沿着被精心选出的三四条,早就被从战死者身上所散落开来的血肉染得通红小巷子,向中国军队的阵地冲了过去。
从陆续传来的爆炸声中,敏锐的板本觉察到了其中的异常,怎么只有两条巷子有反应,还有两条巷子居然一直就没动静,不正常!正当坂本想要让人上前去探探消息时,一连串永违了的清脆的枪声,这枪声,让坂本不禁喜上眉梢,难道中国军队与自己一样也已缺乏能充当敢死队的“****”了吗?坂本坚信只要这支中国军队没了那股让“皇军”都腿肚子打转的不要命劲头,单单是比拼兵力、火力,处处占优的自家铁定能在短时间内解决这个心腹大患。
此时,巷子里枪声却停了下来,
“全体……。”想要一鼓作气的话板本才说了一半,就被一阵迎面飘来的浓重的焦臭味给熏得闭上了嘴。
紧接着,从适才还响着枪的两条巷子里跑了一群浑身都“长”着火苗的“人形蜡烛”。
“八嘎”看着这些被烧得鬼哭狼嚎、须发皆燃的濒临死亡的部下们的惨状,终于意识到自己上了“狡猾”的对手大当的板本大佐,一面破口大骂,一面纳闷着中国人既有火焰喷射器先进武器在手,为什么先前一直不使,仗都打到这个份上才用。
与此同时,在离坂本不远的地方,赵得生正苦笑着把两支用光了只能喷射四次的燃料的意大利制的火焰喷射器,重重的摔成了两半。
趁着才被好好的烧烤了一会的日本人狐疑不定之机,赵得生清点了一下武器人员。
连重伤员在内,一百九十四个人,这个数字让赵得生在事隔十六年后,又一次尝到流泪是个什么滋。要知道,从发起攻击到现在,才短短两三个小时啊!。一同前来的六百五十八个兄弟就走了约摸七成。而更严重的还是唯一可恃的武器手雷,已基本用尽,这就意味着接下来兄弟们只能和鬼子打巷战了。
别无退路的坂本仅仅犹疑了一刻钟左右,就再次驱使着鬼子杀了上来。
枪声再起后,赵得生和他的兄弟们打得就更加吃力了,经过一阵短暂而惨烈的激战,从四面涌来的鬼子冲上了新六营最后的阵地。
这还有什么可说得,肉搏呗。尽管,出身很杂的新六营兄弟们那五花八门的招式,让从来只会挺着刺刀直来直去的鬼子很吃了些苦头,可战斗还是飞速的进入了尾声。
在肉博中,左腿大腿上让一个鬼子军官狠狠划了一军刀的的赵得生,孤身一人半躺在了一处低矮的屋檐下。他寻思着自个手里这杆崭新的二十响的枪膛里,还有五颗子弹,要是运气好的话,再找上一两个小鬼子垫背,应该不算是个奢望。他就这么着,用左手死死按在大腿上的伤处的上方,以使得自己不会马上因失血过多,而昏迷过去,右手紧紧握着手上已调到了连发的快慢机,一心就等着搜索战场的日本人自己送上门来了。
‘近了,再走近一点,对,再近一点。’听到步步逼紧的脚步声的赵得生在心里念唠着、计算着。说起来,在他四十二岁的人生旅程中,还真没有这么急切的期盼过什么。
可惜,事与愿讳,不远处本已愈来愈大的动静,又渐渐小了下来。
‘没时间了!”感到自己那仅剩的些许气力,正随着鲜血一起一点点的从身体里溜掉的赵得生,再也沉不住气了。做为一个曾身经百战的军人,赵得生不甘心他的生命就这样悄无生息的默默归于沉寂,他要拼一拼!
决心给自己选个轰轰烈烈的死法的赵得生,试图用没有受伤的右腿独自站起来,可他在行动间却无意中牵动左腿的伤处,接着赵得生就被从左大腿上传来的一阵强烈的巨痛给当场“打”晕了过去。
等到赵得生再次睁开双眼时,他发现自己虽仍置身于那个屋檐下,而周围的枪炮声也依然猛烈,可身边却多了几个穿着和他一样的军服的军人,这其中甚至还有一个有一双水淋淋的大眼睛的女中尉正无比专注的看着自己。
在这对清晰得几乎不含半点杂质的眸子面前,征战杀伐了半生,也穷困潦倒了半生的赵得生只觉着一股暖流正在自己的全体上下来回运动着,这一刻,就连腿上那火辣辣伤口也清凉了许多。
“林军医,以赵团长现在身体状况,能不能动一动。”这个把赵得生从少有的温磬情怀中唤醒的低沉却并不沙哑的男声,让赵得生感到有些耳熟。
“伤员失血不少,若不是在他昏迷期间,他的左手一直下意识的紧紧掐在大动脉上,情况会更遭。现下不能动他,伤口还要再静止封闭一会,才能上担架了。
‘我怎么变成团长了。’赵得生的心中的疑问立刻就得了解答
“赵团长,军座让我告诉,你已经被任命为本军暂编第一团上校团长了,委任状随后就回放下来。军座还说你“早就”是本军的正式军官了,恪守军令是军人的天职!”龙四忠实的充当了程家骥的传声筒。
这时已记起眼前这个一脸的冷峻冰霜的少校,是程家骥身边的随员之一的赵得生,只是艰难的笑了笑,没有直接回答。凭心而论,让硝烟薰得血液中早就全是军人的因子的他,对能在程家骥这么个声名赫赫、满怀豪情的抗日名将之麾下重返战场去为国征战,无疑是无限向往的。可这一战后,军街的兄弟们只怕剩不下几个了,要是他有幸能活着离开这里,他得回去看着军街,得去守护着那些没了当家人的孤儿寡母。
从赵得生脸上那淡淡的表情中,善于察言观色的龙四明了对方未必会接受这个一般人肯定会趋之若鹜的职位。这个发现使得龙四在暗赞一声赵得生的为人的同时,也不禁对程家骥的知人之明佩服不已。
“对了,赵团长,有件事我刚才忘了告诉你了,军座在今天凌晨从军街时出来后,就已经决定了,特批新六营的全体官兵的家眷随军了。”
在听到这个天大的好消息后,许是因为确实没有说话的力气,赵得生还是没有答腔回话。不过,从赵得生那颤抖的嘴唇和满是感激、惊喜的眼神中龙四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龙四,就这点芝麻大的事情,你小子能不能利索点。”整个新二十军里,敢用这种语气对号称“龙牙”第二杀手的龙四说话的人也是屈指可数,走过来的这位孙六爷恰就是其中的一位。
“孙大胯子,鬼子的送死哨都没响,你一个大嫖客催的那门子的魂。”看来龙四也是让成天找他请教抢法的孙六给缠疲、带坏了,竟然也说起俏皮话了。
在得到那位林军医的的首肯后,龙四让一个加强排护送着包括赵得生在内的新六营的幸存者离开战场,这时赵得生才知道了侥幸生还的部下的具体数目,二十九个,其中大半还挂了重彩。军街的兄弟们打得最惨,除了赵得生本人,只有十一个人活了下来。
东平镇的战斗,并没有随着赵得生等人的离去而终结,反而呈一种越打越大的趋势。与程家骥所亲率的两个营前后脚“光临”这个一时间在博白全县“风光无二”的小镇上的,还有日军的一个大队。接下来,一股股败退的日伪军仗着空中掩护,仓皇逃到了这里,而新二十军的一支支部队也冒着零散日机的扫射跟踪追击到这里。
在经过一番厮杀、缠战后,本已军心略显惶然、战力有所不济的日伪军,在确认其最后的信心支柱,旅团战车大队已在撤来东平镇的途中被新二十军的装甲部队大部歼灭的“恶耗”后,终于放弃了重新夺回东平镇的打算,就地在东平镇外集结蹲守起来。
迫于天上的日机大有与时俱增之势,担心部队再继续攻击,会让日军的轰炸机大量杀伤的程家骥断然下命已对日军形成夹击态势的各参战师、团原地转入守势,并抓紧时间构筑工事。
至这天下午三时至,围绕着东平镇排兵布阵的中日两军进入对峙阶段。
###第四十九章狂潮东来(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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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的来说,盐田定七对这次全线收拢的成果还算是相当满意的,除了目标太过于明显的战车大队和炮兵大队让对手强行敲掉之外,其它的部队虽在人数不可避免的大大缩水了一回,可毕竟一个大队的番号都没有少的到了东平镇外。当然,盐田定七所关心的只是他自己的旅团,至于那些“无足轻重”的“友军”的死活,是不值得让少将阁下去介怀的。
在盘点了手上的“货色”后,自忖靠着这六千多“皇”军和仅剩的六七百“满洲国”军,自家一定能坚持到牛岛中将派来的援兵到达时的盐田定七,便一心一意的支使起手下的官兵转行“承建”起了土木工程来。
只可惜,盐田定七的这种以实力为基础的自信没有能维持多久。
从日军被迫转入蹲守后一个小时起,源源不断的汇集到战场上的各式各样的中国武装,就一直在挑战着盐田那因在见识过新六营的兄弟们表现出来的那种血肉之躯几不可能承载的顽强后,而比平日脆弱许多的神经,这种连续性的精神打击在红日初坠时,更是达到了极至。
“八嘎!”盐田看着陆续闯入其视野内的,那一队队以他和他同僚们再是熟悉不过的行军姿态,大援大摆的压过来“敌”军,只觉着自个脑子里好一阵翻江倒海。
盐田或许可以不去在意对手的营垒里多上几千、上万没受过多少军事训练的端着土枪、抬着土炮的当地“土著”武装,也可以有意忽略掉那半个小时前到来的那“区区”千余名杀气腾腾的中国军队的正规步骑兵,可在看到这支新到的军队的行军队列里那一面面让整个大和民族为之“蒙羞”的绣有和平字样的旭日军旗时,却由不得他不心惊胆颤、惶然不已。
比起因在日伪军早被得沸沸扬扬“日本和平军”的现身,而必然会在日伪军、尤其是伪军中引起的相当程度的会导致士气大幅下降的思想混乱、惊惶、恐惧等负面情绪来说,最能让盐田感到肩膀上的压力重了不知凡几的还是这支几乎全由原第四师团的老兵组成“叛徒”部队,所拥有的已屡次被鲜血证明的,那毫不逊色于“皇军”的战力。要知道“可耻的叛徒们”并不是一百、两百,他们足足有三千人啊!换言之,这股强大的战力的加入,无疑会全面的颠覆战场上原有的力量对比。
当盐田慑于日本和平军的“军威”,而陡然对前途悲观起来时,程家骥也正在为同一支军队而烦恼了。说实话,这个时期的“日本和平军”正处于幼年期,各种内部制度都极不完善,又受到其特殊人员构成的局限,当政治象征那是绰绰有余,可要真要以一支战斗部队的标准来衡量,它身上缺陷实在是多得数不胜数。这些美中不足当中,最明显的是作战意志的不坚定。正因为如此,程家骥在先前两军缠斗正酣时,也从没有想过要把这支当时已部分集结起来的特殊部队投入战斗,既使是在新二十军已占据了战场优势的此刻,对要是拿虽换了主子,却始终信奉“三不原则”的他们,去攻坚拔点,结果会如何?程家骥也依然是心中无数。
思不想去,生怕和平军在攻击时的消极表现,会给那些保安团、民团树立一个坏榜样的程家骥宁愿只得分派其担任固定的阵地、用土工掘进方式逐步蚕食对方的地盘,这类的次要任务,也到底是没敢把他们划到马上就要冲锋陷阵的攻击部队的里去。
于是乎,在天色完全黑下来之前,盐田便“荣幸”的被残酷的事实“告知”,他和他的部队“幸福”的中国军队抱在了怀里。
“给牛岛司令官再发一封急去,就说包围我们的中国军队至少有四万人,请他赶紧派军回援,晚了我支队就有全军覆灭之危险。”也不从是什么时候起,在中国大地上作战的日军部队长,在向上司喊救命时,其用词遣句很少有还象先前那样羞羞答答的了,取而代之的是赤****的急不可待和在从前不敢想象的虚报对手的兵力的丢脸行为。
由参谋根据盐田适才的口语匆匆草拟的那份最近一段时间以来,在日军中风行一时的乞命式电稿,刚刚递到盐田的手上,中国军队所进行的虽然毫无新意,但在日伪军已抱在一团的情况下,却实用得紧的炮火准备开始了。许是“蓄谋已久”的缘故,攻击者倾泻的第一波次炮弹就有几发精准的打了盐田支队指挥部附近,而站在指挥部门口的战壕里的盐田等人自是首当其冲。
良久,被炮弹掀起的满天尘土才终于散了。
“牛岛这个混蛋,是那根筋搭错了,难道他都糊涂到了,不明白后路被中国军队切断的严重性吗!”一从以命相护的副官的尸体钻出来,因痛惜忠心耿耿的副官的死而丧失了大部理智的盐田定七,把这一切的“不幸”都归咎到了自己那位手握重兵,却坐视他的部队陷入重围的可恶至极的上司头上。
盐田的抱怨,当然是属对于“领导”的无端诽谤和人身攻击范畴,以某个被迫行贿都是罪加一等的时代的标准来看,盐田说的这些“无原则”的话,即使在脑海里想想也是极端“反动”的。
不过,盐田的诅咒还是有点效果的,担负着扭转整个南方战局的重任的西进兵团司令官牛岛满中将,眼下加还没有神智不清,可他精神状况确实谈不上一个好字。
三波村是一个默默无闻到在五万分之一的军事地图上都划拉不出来的小地方,可现下,这个跑得空无一人的小村落,却是把整个浦北县、整个玉林五属,乃至于整个广西省、整个南中国都搅得天翻地覆的这一场“黄色龙卷风”的核心部位所在。时下,日军西进兵团指挥部便驻扎在这里。
在三波村唯一的一间原本充做于姓祠堂的大瓦房里,早已忘却了饮食和排泄的牛岛满中将,还在周而复始的继续他已做了足足半天的那一套动作,围着摊在地上的大幅军事地图打转了,看他那副执着、痴迷得有些神精质的样子,让人根本无法把眼前这个走一步身上那汗淋淋、白花花的肥肉就要抖动好几下的打着赤膊的矮胖子,跟几万大军的统帅划上等号。
也难怪牛岛会急成发这副模样,当前的战役进程与在接到的大本营命令后,他和河边等人在沙盘所推演的过程,全然沾不上半点边。
造成这种事实与计划的巨大的偏差客观原因是方方面面的,可做为一名合格的师团指挥官的牛岛心里明白,这样原因归根结底只一条,昔日的“光荣”与“辉煌”,让对中国军队的综合战略估计停留在两三年前的西进兵团的上上下下尤其是高级指挥机关,犯下了大敌轻视的错误。可在大势已成的时下,说这个又有些为时已晚了,当务之急是面对现实,找出走出困境的途径。
可世间事,多是知易行难,以军事而论,则更是为此为甚了。且不说别的,光是浦北县城这个挡在自己的北上道路上的拦路虎,都让牛岛大有束手无策之感。凭心而论,对于拿下这座小小的县城牛岛还是有把握的,甚至于进而全歼在近年来的历次战役中出好几次风头的中国军队中的王牌军之一新十八军,对兵强马壮的西进兵团而言也不是什么难如登天之事,可关键是时间,要是再在这里打上个五、七天的,(在好好亲身领教了曾孤军守南昌的对手在守城方面的造诣后,牛岛满认为这个时间表还是乐观的了。)估摸着自己也该上军事法庭了,罪名是现成的,贻误军机。
牛岛中将不没考虑绕路北上,可在从设在广州的竹机关转来的有一个军以上的敌人正在快速朝浦白运动的情报和钦州方面过来的关于围困二十一军的中国军队主力一部已在向这边运动的敌情通报的两面夹击下,害怕在冒然北上时会被新十八军追击而无法脱身,并很可能会因此使得全兵团受困于正在赶来若干个军的中国军队的优势兵力的之下的他,只得放弃了这一打算。
本来上述种种都够让牛岛心烦意乱的了,偏偏这当口,只用面对两个师的攻击,按理说身上的担子最轻的盐田,竟然发了封十万火急的乞援电过来,这无异于是牛岛心上那道“血淋淋的伤口”上又结结实实的加了一把盐。
绕路又不能绕路、攻又一时半会攻不下、先前就有些时断时续的后勤补给线路又被对手彻底掐断,任何一个人在明了牛岛的恶劣处境后,恐怕都不会去责备这位在程家骥所来自的那个时空的历史上一手导演了在战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的冲绳岛之役的“皇军名将”此时的些许失态了。
在稍后一些时候,牛岛、河边这两个西进兵团的灵魂在决定了停止进攻浦北县城、主力就地休整一夜、派重兵驰援盐田所部并恢复后勤补给线等几项军政要务后,还“闲谈”了一会,在“闲谈”中,本来就对这个计划颇有微词的河边正三中认为从目前的情况上来看,就算能杀伤一些中国军人,东京大本营制订的这个异想天开“隼”计划,也是夭折定了,牛岛默认了河边的判断。
###第四十九章狂潮东来(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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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场场所使用的兵器的科学技术含量或有不同,却始终是靠人在打的战争中,那些优秀的指挥官们做的让人眼花缭乱、拍案叫绝的上乘表演,每每被世人称为“魔术”。尽管夸奖敌人从来不是一件会让人感到愉悦的事情,可翻开那尘封已久的历史,你不得不承认,至少在四零年七月初,日军中最年轻的中将中原规一,的的确确是在扮演一个战争“魔术师”的角色。
中原的“魔术”起点,出乎所有人的预料之外的选在了中越边境上的一座名不见经传的弹丸小城,平辽。
七月三日,深夜。在平辽这个从半月前起,就已被占领越南北部的日军第五十五师团暗中严加监控的小城的北郊的一块空地上,一支浩荡军旅已是整装待发,就等着一身令下了。
在这支队伍中,你看不到仁丹胡子、武士刀、屁帘式军帽这些日军的标志性特征,可在这些人的举止神态中,却又洋溢着些许淡然,但却挥之不去的东洋味,可这一排排的肃立在汽车上军人的身上,居然都穿着的中国军服,他们其中有些人手上还拿着中正、汉阳造、捷克式轻机枪等中国军队中的主流武器,且那些排在队列前列的汽车所牵引着的火炮,也都是由法、英、德等欧洲国家制造的。这是哪跟哪啊?
“正立!”穿着中国军队的中校军服的值日军官的那口标准日语,最终揭示了这支军队的身份,一支由日本人“友情出演”的假冒伪,公平的说却不能算做“劣质”的冒牌中国军队。
许是身上这套中国军队的少将军服太小,正站在汽车顶上扫射着他的新老部下们的山下奉文,老是感觉自己脖子被箍得太紧,都有些让他喘不过气来。虽说大脑的“供气”不足,可这并不妨碍山下中将薰薰然的沉浸在一个军人在身负重大使命时常会产生的强烈的兴奋当中了。
到目前为止,在这个世上,在整个日本,从到尾的看过完整的“隼”作战计划文本的只有五个人,以地位的高低排序。依次为日本内阁首相、陆军大臣、大本营幕僚长、制订这个计划的中原规一、将要负责实施这个计划中最要的一环的山下奉文。当然,这个名单上或许还要再加上一个人,不!这个“人”,在当时日本已不是一个严格意义上的“人”,他就是此刻被整个日本国的八千臣民当成“现世神”来顶礼膜拜的那位,在日本战败后,自称从来没有介入战争的“天皇陛下”。光是这个名单所罗列的这些人名,足以让人们明白,此时此刻的山下奉文中将,为他和他所率的这支精心挑选出来摩托化部队将要去做的一切,而产生自豪的理由是何等的充足。
相信换了任何一个国家的任何一个的军人,处于山下目下这个位置上,那他同样也会陷入这种酒不醉人、人自醉的亢奋状况。军人身上的这种共性,与国籍、信仰、身份、性别无关,完全是出于早已融化在军人血液中对建功立业的极度渴望希冀,这种希冀用另一个词来形容就叫荣誉感、军人的荣誉感。
“出发!”随着意气昂扬的山下的一声令下,满载着近万名日军的汽车分成数队,在少量战车的保护下。逐次投身于低沉夜幕中。
当夜,这些穿着中国军队的制服的日军精兵,从几个早由日军情报机关秘密控制的村镇的地界上,分成多批成功涌入了中国境内。在这支万人大军中,除了山下之外,就没人知道他们最终要到那里去,就算是那些统帅着一路部队的日军大佐、中佐们,也只能从山下指挥部定时发来的电报上知道每个时段自己的部队所要到达的目的地,由此可见日军的这次行动策划得何等的周详机密。
对于以上这些,尚在玉林地面上与日军打生打死的程家骥自然不可得知。事实上,在山下支队堪堪绕过十万大军时,东平镇的战事又迎了来新的高潮。
虽说是东平镇的战事,可这会儿。动静最大的地方却是离东平十数里外的沙河镇一带江岸。说来新二十军和河边正三的十二师团与这条南流江还真要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缘分,上一场沿江阻击战方才过不到两天,两家又在南流江上狭路相逢了。最具有讽刺意义的还是,前不久还用炮弹“哭着闹着”,一定要过江西去日本人,这回又死叽巴咧的要回东岸来了。可此一时彼一时,这次不但日本人只来了一个旅团,守江的中国军队也换成了新二十军的绝对主力新一百师的两个团,另看现下守江的只有、两个团,可无论从人员数量、还是武器装备上,都比先前的新一五二师的三个团要强得多了。两军刚一隔岸交上火,这支负有驰援盐田支队及尽快恢复后勤线路的畅通无阻这两项得任的日军的最高指挥官二十三旅团旅团长野山甫二少将,立即就从对岸那如蝗般飞过的炮弹和封在江面上的密集的步兵火力中,敏锐的觉察到了对手的不同寻常。尽管心中已明了,今天想要过江绝非易事,但恪于军令,野山还是一次次试图在东岸建立一个桥头堡。为了把中国军队的火力压制下去,日军把南流江的上空都快打成一片通红了。
指挥这两个主力团的文颂远是什么性子?那有不争峰以对的道理,互不相让的两军就这么着一直把这个“牛”顶到了大家都觉得弹药该省着点花了的辰光后,喧嚣了半夜的南流江两岸方才清静了少许,这时已是天将破晓的时分了。
这一夜,程家骥和盐田定七这对“老相好”自是也不会闲着,东平镇边上的战斗虽没有沙河镇那边那么“热闹非凡”,可枪声、炮声、爆炸也是从没未断,但在这场以东平镇为地点,由中日两家以人命入股“合资举办”的彻夜演奏的“免费”的战争交响音乐会中,最受盐田支队的官兵“欢迎”的,还得数一种后世果园里经常可以听到的“吱、吱、呼、呼”的声音,而最让程家骥的部下们开心的是,每这些“吱、吱、呼、呼”的刺耳的嗓声响起后,接着就会有被火焰喷射器变身为“黑夜中的明灯”的鬼子二鬼子们“美妙歌声”的听了。也许后方的某些人会悲天悯人的指责的中国官兵们缺乏同情心,可这种站着说话不腰疼的“良心派”言谈,起码在战场是没有半点市场的。
在火焰喷射器这种大多日伪军莫说见了,闻都联所未闻的先进高效、卫生环保的的现代化杀人工具的实质和心里的双重打击下,负责防守盐田布下环形防御阵地的东南角的伪满军先行顶不住了,只可惜,伪满军的彻底丧失战斗意志,不但没给新二十军带来多少实际的好处,反而让许多伪满士兵白白送了命。
这一切怪只怪,这些给日本人当了多年的奴才的伪满士兵的胆子太小,要是他们不是在惊惶失措之余,只一个劲的头先不敢多回的争先恐后向中国军队阵地一窝蜂的逃去,而是先干掉身边的那些拿枪逼着他们继续给鬼子卖命的日籍班排长们,说什么几百人也不会让人家一阵火力急袭,就大半给盖在两军阵地之间了。可不管怎样,与关内的汪伪军相比在战斗力上要强上一两个档次的伪满军的覆灭,无疑还是进一步的削弱了盐田支队那在屡受重创后,本就已略显单薄的作战力量的。
接下来在战场所发生的事情,充分阐述了一个铁的事实,盐田支队的恶运非但并没有因为自家的阵营里突然少了几百个拿枪的人,而划上句话,反倒开始愈演愈烈了起来。
事实上,正在激战正酣的中日两军,都没有预先料到,“伪满军”的自行溃散所带来的连锁反应会来得这么快、这么猛。
事情的起因很简单,就是眼见着日军已是江河日下,北条和他手下的那些习惯了有便宜就占的和平军官兵们来劲了,打起了在优先保障自个的生命安全的情况下,捞点赏钱的算盘。对日军而言,不幸的是,这些老兵们打起太平拳来还真要两下子,再加上日军早先在他们的当面布置的兵力被其它的各个打得正欢的作战方向,吸走了相当一部分,而且剩下的守军又被眼前的“太平景象”所麻痹,或多或少的放松的警惕,这三凑六合,就产生一个让程家骥和盐田都为之大跌眼镜的奇迹,开战以来一直表现得“理智”到大有出工不力之嫌的日本和平军竟然率先给日军的阵地好好的整了整“容”。
日本和平军的“人品大爆发”,大大的打乱了盐田支队的阵脚,也给与之一同参战的新二十军、民团、保安团制造了更多的机会,趁着小鬼子顾头不顾腚的忙着往缺口处调兵的空子,一个个大大小小的新的缺口,在日军的阵地上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
起初盐田还在勉力的左堵右补,“幸好”他马上就意识到了再这么填来填去,手上那点机动兵力很快就会见底了,到时阵地还是得丢。想通了的盐田,立马开始有步骤的收缩阵地。鉴于日军的主力尚在,生怕对方会拼死一博的程家骥,虽占了上风,却也不敢相逼过甚,只是采取了趁着这势头一点点给日本人“消肿”的保守战法,正一心一意的忙着打造新的保命龟壳的盐田,很识相把若干块自个身上“肉”奉献给程家骥,以求得短暂的“相安无事”。于是乎,各取所需的交战双方便心照不宣的玩起了推磨游戏。
等到程家骥把盐田放弃的那几块肉消化得一干二净时,盐田支队的“空中保姆”日军航空兵也准时的赶来上早班了。
面对在天空中耀武扬威的那些庞大的“身影”,压根就没兴趣在白天跟完全独占的蓝天白云的“使用权”的鬼子打交道的程家骥顺理成章的选择了见好就收了。中国军队一撤,无心也无力追击的日本人这才松了一口气,在简单调整了一下兵力布置后,从这个充斥着恐怖、血腥与烧烤生肉的焦臭的毁灭之夜中,幸存下来的日军以“不屈不挠”的精神,再次拼命“修理”起了无辜的地球来。
当新二十军绝大部份官兵火线上拼死厮杀时,已被后送到该军下属的七个医院中医疗条件最好的军中心第一医院的治疗休养的一见了女人脸就红的老实人的赵得生,却误打误撞的闹出了一桩很快就将会在战场上被传为“佳话”的“绯闻”。
不知道,是不是被赵得生的喜气所感染,烈日当头时分,一个振奋人心的天大的好消息,先是通过无声的电波传到了四十五集团军司令部,随即又以同样方式的输送到了程家骥的手上。
大喜过望的程家骥在第一时间向参战的所有人传达了这个消息。
一时间,刚刚沉寂下来的战场上,欢声雷动,中国人那发自肺腑的呼号、纳喊声直冲九霄,其高亢雄浑把一个正试图对中国军队的阵地进行俯冲扫射的日机飞机员,都吓了得竟忘了要去按动某一个与死亡划等号的按扭。
盐田等一众日军高级军官此时恰好的巡视前沿阵地,亲自耳闻目睹了对面战壕里的官兵们守可冒着被天空中的日机成片成片的“清除”的危险,也要欢呼雀跃的惊人一幕。刹时就中国人狂热中从中体味出什么了的盐田定七与身侧的坂本圆对视了一眼,在这一个瞬间,两个士官军校的同窗好友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掩饰不住的绝望。
七月四日上午九时,在经过将近两天的“暗箱操作”后,从钦州战场上退下来的三十六军、四十六军、六十六军四个整军及其一些零散师团在行营主任煞费苦心的运筹下,以晓伏夜行、分路疾进方式分别抵达灵山、浦北、博白境内的指定地点,从而与已投入战斗的四十五集团和已过与浦北相邻的兴业县城的九十五军一道西进兵团的五六万日军,形成了大范围的松散包围圈。
如此一来,在横跨好几个县的大战场上,中日双方兵力对比,已由此前基本相当,变成四比一,而且牛岛中将所指挥的这一大砣日军因补给不顺畅,势必无法发挥其全部战力,换言之,一桌自己飘洋过海的专程送上门来的无比丰盛的日式大餐,已经端端正正的摆在二十多万中国军队面前,单就等着尊贵的主人们下筷子了。
苦干到凌晨四点,完成二更。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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