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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风起青萍

  第五十一章 风起青萍 (第2/2页)
  
  “培民兄,我只说国内派去的,可没说不在当地招募啊!要知道东南亚一带光是华人华侨,就有近千万之众,这还不算为数更多的华人后裔,只要能把根扎到他们身上,我军的兵源可就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了。”程家骥说这话时,的确只是从解决兵源补充一个方面着想。可说者无意,听着却有心。以最高当局和陈部长的政治头脑,在闪念间便想到了由此延伸出来的另一个好处,东南亚华人势力的澎涨。假如能顺水推舟的让东南亚出现一个或几个以华人为主的国家,算起收益来,这可不是单纯的军事扩张能比拟的。搞得好,还能在海外多出几块打着自治区的招牌的实际领地,这叫什么,这就叫开疆拓土!人到了最高当局现下这个“唯我独尊”的位置上,还有什么,比开疆拓土、名标青史更能吸引他的。
  
  单从其眼中燃烧那股熊熊火焰,在场每一个都能看出,此际的最高当局是何等兴奋与激动。
  
  “哟!凌晨一点多了!培民,浩然又是车又是飞机的,都奔波了一整天了,你带他下去休息一下。其它的事,明天再谈。”陈部长站出来说道。
  
  程家骥和黄中将遵命告退后,房间里的交谈还在继续。
  
  “辞休,你看了。”已恢复了常态的最高当局平心静气的问道
  
  “校长,以我之见,想要象程浩然所言的那样在几个大国之间“跳舞”并最终获利难度颇大。可他提的这个计划,却也能让缅甸的形势比我们原先估计的要好得多。最低限度在军事上,我军在缅甸不会吃太大的亏。”对远征军司令长官一职很感兴趣的陈部长,最关心的还是出国去的部队,能不能打得胜,能不能回得来。而程家骥的建议,显然在这方面正中了他的下怀。
  
  “是啊!我们手上的筹码太少。程浩然这个方案虽有些“异想天开”,真要实施开来,却是最能保障我国的利益的,还是那句话,我们只要美援!不要美国太上皇!只是国与国之间再扯上了政治,想不错综复杂都难,万一要是弄巧成拙真把美国人惹恼了,从长远上看对我们就太不利了。”凭心而论,做为一个处于战事状态的大国、弱国的领导者,最高当局的处境,难啊!
  
  最高当局微一沉吟后,接着说道“这样,你马上组织一些人,研究一下程浩然的方案,先尽快搞个可行性分析报告出来。你记住,人一凑齐就集中起来居住,一张纸都不许从带出办公地去。对外就说是军委会又办了一个学习班,这些人是去受训的。至于名义你来定。”
  
  好嘛!程家骥所申报的这个“缅甸应对方案”。这就算是正是“立项”了,而且一立,还就立出个保密单位来。
  
  深知此事非同小可的陈部长立刻火急火燎的去督办去了。
  
  陈部长一走,最高当局便从办公桌上取出一张写有“任命程家骥为军事委会员中将高参”字样的手喻,在这上面画了一个大叉。
  
  画完这个代表做废的叉后,最高当局按响了桌子上的电铃,很快那位先前引领程家骥到这里的严组长出现在了门口。
  
  “恩彦先生睡了吗?”最高当局问道。
  
  “先生,恩彦先生刚吃了安眠药?”严组长小声答道。
  
  “那就算了。不!还是请恩彦过来一下。”
  
  “是!”严组长比来得速度更快的去了。他可是一个明白人,能让最高当局在明知那位素有最高当局的“文胆”、“智囊”之称的陈恩彦先生,已服下安眠药的情况下,还坚持要请其过来的事情,可是半点也耽搁不得的。
  
  当天晚上,最高当局办公室里的灯光一直亮到很晚、很晚。
  
  事实上,在这个日后让英国的史学家们一直耿耿于怀的晚上,一夜无眠的人很多。这其中不仅有躺在“地宫”里从法国进口的高级席梦思上翻来覆去思绪万千的程家骥;还有因程家骥被带走后一直未归而得到处打电话、拍电报的于三姑等人;收到“环消息”的钱绅;忙着到处抽人去成立那个专职讨论程家骥的提案的可行性的部门的陈部长;受程家骥“信口开河”之累,从家中被突然带走的十几位军阶高低不等的优秀参谋军官和他们的家属;
  
  原以为一定会被二次接见的程家骥,在坐等了整整一个上午后,却接通知,他可以回家去了的通知。
  
  车还是那两辆雪铁龙,人也是昨晚那六个人,可态度却是大不一样了。这些“御前侍卫”在面对程家骥时,眼神中已没有了先前那种不可一世的傲慢,多了些发自于内的敬畏。这个发现让程家骥很高兴,他的这种愉悦与虚荣心无关,纯是因为他从这些“风向标”身上,看到了最高当局对自己的建议的重视。
  
  一在位于国府路的住处的门口下车,程家骥就看到倚门而望的于三姑。
  
  从这会儿的于三姑身上,程家骥找不到当年那个和自己谈几千支枪的大买卖时不落半点下风的那个精明坚强军火商人的影子,他能感受到的只有一个楚楚可怜的少妇在受到惊吓后,见到丈夫安然无恙回家时的欣喜若狂和随之产生的无限后怕。
  
  ‘这次要是能回去,今后重庆这个“神满为患”的地方,还是少来的好!’程家骥一面在心里暗自叹息着,一面走上前去,先把妻子重重的拥入怀中,再双手一打横,在众人目瞪口呆和于三姑半真半假的嗔怒中,直接到她抱进了别墅,抱进了卧室!
  
  黄昏时分。弥漫着一股浓烈的“生活气息”的程公馆的卧室里。
  
  “浩然,呆会掌灯后,我们俩是不是一快去看看干爷。他在重庆门路多,特别跟罗家湾十九号的那位“大当家”的关系好得跟亲兄弟似的。咱们请他出面帮着疏通一下?”尽管身上也有着女人与生俱来的软弱,可见过不少世面的于三姑毕竟不是那些大门不迈,二门不出的千金小姐。惊魂一定后,才经“几经风雨”,犹是香汗淋淋的于三姑便又替丈夫谋划了起来。
  
  “打个电话去问候一下。这几天我那里也不去,就在这屋子里和你过两人世界。”老实说,如果没有昨天晚上那场“隆中对”。于三姑不说,他也会向这位神通广大的合伙人求助的。可在感觉到自己“升值”后,程家骥敏锐的意识到,今后要更加的谨言慎行,象杜公馆这种树大招风的地方,起码在述职程序走完之前,是不能去的了。
  
  动嘴归动嘴,在这其间程家骥那两支“咸猪手”也没有闲着,直一个劲的在身旁的佳人的娇躯上、香怀里游走、探寻着,很快于三姑的眼中便又充满了盈盈春意。接着卧室的窗帘就又被一只纤纤玉手给轻轻拉上了。
  
  与此同时,离程公馆不远的一处小楼的阳台上。
  
  “他姐的!鬼抗日名将?床上名将!从进门走都忙乎一个下午了,还没个消停!”
  
  “老安徽,你发什么火。上头的命令只是让咱们盯着,至于人家一个将军爱干嘛,你一个小上尉管得着嘛。”
  
  “他那是妒忌。没瞧人家那四姨太,长得多水灵、多招人!”
  
  “老古,你嘴巴也干净点,那丫头也是门里的,听人说手底下可是硬得很,又是杜老板的嫡系徒孙,可不是你我能惹得起的角色。
  
  说话的这几个鬼鬼祟祟的家伙穿着“中山装”,架在阳台上那架一看就知道是泊来品的高倍数望远镜,门里的人的称呼,其中一人还是个上尉。这些因素凑在一块,便顺理成章的道出了这些人的身份,罗家湾十九号的小喽罗!
  
  程家骥这回倒是说话算话,竟一连在家里“猫”了三天。让于三姑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这三天军政部的人,居然也不登门来催架。于三姑想不明白,程家骥心中还是透亮着了,看来最高当局在怎么安置自己的问题上也为难的很,他老人家没个准主意,军政部的那些家伙,就是把自已恨得牙痒痒,也是不敢擅自做这个主的!
  
  等到第四天中午,国府路程公馆才终于等到了几天来第一位访客,对有客来访胸有成竹的程家骥毫不意外,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这位访客的身份,是不是太高了点!
  
  ###第五十一章风起青萍末(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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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这个时代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程家骥对于此际官场上那套行客拜坐客、小官拜大官、节、寿、喜、伤、病、死等等的人情世故往来应酬的规矩,早已是耳熟能详。事实上就算是到了后世,官场上讲究的也是这一套,只不过换了些比较文明的名目而已。
  
  正是因为已熟知这些,程家骥才会对陈上将的亲自登门感到如此的不可思议,以致于陈上将都进了大厅了,正斜躺在沙发上看着闲书的他,还没有回神来。
  
  “浩然你坐直了就行了,反正我马上也是要坐下的,何必多此一举!”陈上将这一熟不拘礼,倒把程家骥给吓着了。他好歹也跟这位派头十足的上将军打了几年的交道了,还真被见过陈部长有这么随和可亲的时候。反常者即为妖,那可是千古明训啊!
  
  “辞公若有事垂询,或我去晋见,或是由培民兄传达,都可,怎么敢劳动你的大架。”程家骥一边匆匆站起来肃客、敬礼,一边没口子的谦逊着。玩平易近人,那可是大人物们的特权,地位、身份、资历样样都比陈部长差了八条街的自个,还是小心守礼的好。
  
  “你这个浩然啊,怎么这么见外了!都叫你不要多礼了嘛?”嘴上是责备着,可陈部长内里却没一丝真要怪罪程家骥的意思。
  
  “陈部长好!”这时,于三姑闻声走下了楼来。
  
  见到于三姑陈部长无疑是高兴的,这其中的缘故,也很好理解。要知道当初这两人结成连理时,主婚人可是就是陈部长。从这个意义上说,于三姑无异于就是程家骥与陈部长之间的亲密关系的“活证据”。若是换了一个人,多半这时是要端上长辈的架子,说上几句“三姑愈来愈漂亮了。”之类的可以进一步拉近彼此距离的话的。只可惜,陈部长在这方面是出了名的“呆板木纳”,也就只是微笑着点了点头罢了。
  
  于三姑也是聪明人,在完成了调节气氛的任务后,很快就找一个过得去托词又上楼去了。
  
  “浩然。你好福气。我听培民说,你另外三个夫人也个个都是兰心慧质,天仙化人哟!”在万分难得的说了一句俏皮话后,陈部长这才言归正传。“国际形势马上就要发生大的变化,我国的兵力的布署也要根据这个国际新形势进行调整。从全局考虑,军委会决定将新二十军调到绵阳一带做一个较长时期的休整训练,以为下一步的作战行动做准备。说白了吧!只待你说的时机一到,“上头”很可能会将新二十军编进入缅作战的远征军的序列。”说到这,陈部长停了下来,以一种审视的目光打量着程家骥。
  
  ‘打的好算盘!调新二十军入川,长期闲置起来,不管是渗透分化,还是同化控制都会事半功倍!’凭心而论,这招其实并没有多大的技术含量,更谈不上刁钻毒辣,可却让人难以招架。说到底,最高当局都有政府的名义在手,任你是铁板一块都架不住‘中央’的日浸夜蚀,更不用说,新二十军中高层的干部中本来就充斥着大量的中央军校的毕业生,在整支部队被“上面”抱在怀里的情况下,想要拦住本就心向‘中央’的他们,向‘中央’靠拢可能吗?此刻,程家骥心中顿生一种无力感,自己累死累活聚了这多年来的人心,也曾自以为是铜墙铁壁,可这一较起真来,人家用堂堂之阵就能客客气气的把自己逼到死角里去。不得不承认,彼此间力量还是完全不成比例啊!抗命?开什么玩笑,程家骥敢肯定,只要新二十军胆敢公然不服从调遣,军委会就敢在二十四小时内,宣布其为叛军!当然,也有让重庆不敢轻举妄动的法子,且这个效果显著的法子在这会儿的北方,就有很多地方部队在用着,那就是以的南京的“汪伪”政权甚至是直接与日本人勾勾搭搭的行径,来要挟国府,以保持其独立性。而挟敌以自重这种足以让祖宗蒙羞的混帐法子,程家骥是打死也不会用的。可如此一来,程家骥又实在是想不来出,自己还有什么办法,来应对最高当局的这一着。彻底倒向桂系?那又与入川有什么分别!别看行营主任现下对自己是礼敬有加,可一但真要整个身子靠了过去,他老人家也不个会讲客气的主。不,比入川还遭,历史上抗战期间的桂军可是至多只在安徽、湖北境内打转转,想要出国,门都没有。
  
  程家骥毕竟年青,城府再深能深到那里去,这一心潮澎湃面上便自然而然的带了出来。
  
  看着程家骥那陡然煞白的脸色,久经世事的陈部长那能还看不出对方这是被触到了痛处,在挥手让随来的秘书退出厅去后,陈部长语重心长的对程家骥说道:“浩然,你我相交有年。说句心里话,你的军事才华,尤其是在战略上的预见能力,我平生所见连你在内仅有两人耳,另一位是大前年去世的陆大的蒋校长。至于,你那点小九九,我也能理解。凡是有事业心的军人嘛,又有那个不爱弄兵调将揽权的。可眼下的时势不同了,军令政令的统一势在必行。就是广西、山西、云南这几个半独立的省份,将来赶跑日本人后,也是要一一解决的。本来,以你抗日之坚决,思想之‘纯正’,‘中央’就是再放纵你游离一段时间也无妨。可时下,国际风云变幻,急需要象你这样的战略长才到中枢来谋划大计,也就不得用些半强制的手段了。再说,你提的那个计划,我正奉命在完善,没你这个倡议者的参与,那哪成啊?我总不能,每天都往玉林发长电吧?”
  
  程家骥再浑,也知道以陈部长的身份、立场,能把话说到这份上已是难能可贵了,是万万容不得他再推脱的了。他倒没有怨天尤人,只是觉得心里堵得慌,搞了半天,竟是自己在“狼穴”里那番“得意忘形”的“卖弄”,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使得最高当局下了一定要他‘绑’在重庆参赞军机的决心。
  
  “我新二十军全体将士一定坚决服从“军委会”的命令!”程家骥说这话时,只觉着自己满嘴的苦涩。
  
  看着火候差不多了,陈部长便适时端出了早已备下的‘糖果’:“浩然,你放心。‘上头’对你还是很器重的,这个新二十军的军长还是你的,而且你不在部队时的代理人选,也由你指定,另外为了你的工作方便,还特批你在‘侍从室’主管军事的一处二组挂个副组长的职衔。其实。按你这一年多来的赫赫战功,升个中将绰绰有约,‘上头’之所以在军阶上一直压着你,也是出于爱护你的考虑。象你这个年龄摆得太高不好!再说,‘上头’可是亲口说了,将来只要是入缅作战一个集团军司令,总是少不了你的。”
  
  应该说,陈部长的棒子打得够准、够狠,甜头也给得够足。先不说,保留了程家骥的军长职务,又给了他指定代理人的权力,这等于允许新二十军仍有一定程度的独立性。当然,这与在玉林时独断专行于一方,那是不可同日而语了。可也是难得的“宽容恩遇”了。也不说那个集团军总司令的“画饼”。单说最高当局特批程家骥进“侍从室”一事,即使只是挂个名,也只能用“天恩浩荡”来形容了。客观来说,“侍从室”在职能上与前清的军机处、北洋当国时期的政事堂可谓是一脉相承,那是真真正正的中枢所在,在那一类机构的任职的都是见官大一级的“天子近臣”。若是照着前清的体制来套,这个“小小”的副组长就是军机章京,其含金量可是非同小可。要知道就是前清时节的那些起居八坐的封疆大吏,任他在外任上多么威风八面,多么“清廉如水”,每年给军机处章京老爷的年节两敬,是绝对不敢“缺斤短两”的。而程家骥以一个少将军长的本职兼之,那更是开了一时之先河。这其中的“荣耀风光”,自是不待多言。换句话,有了“侍从室”这块连让世人无不畏惧三分的罗家湾十九号,都轻易不敢去招惹的“金字招牌”防身,莫说是新二十军的日常供应是铁定一切从优了,就是程家骥手边正做着的这些见得光的“生意”,也不必要局促于天南一隅,而是大可“乘风入九霄”了。
  
  那天,程家骥受到心理冲击堪称两世人生之最,在陈部长满意的打道回府后许久,他还犹如在梦中。
  
  ###第五十一章风起青萍末(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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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庆打铜街。这条最早是因其居民多是以打制铜锡器具为业的工匠,而得名的街道。历经世事变迁,从本世纪初起,就成了钱庄、票号林立之处。从国府迁渝以来,打铜街就水涨船高的加倍繁华兴旺起来。到一九四一年夏为止,这条街上不但有几十家大大小小的钱庄银行和一处融外汇、期货、股票交易于一体的综合型交易所,就连重庆海关本部也设在这里。要知道,自打日军占领上海、南京、广州、武汉等城市后,战前中国政府所设立的四十七个海关,就剩下了区区十二个,在这仅存十二个海关当中,就有七个在西南,而重庆海关则是名副其实的西南第一关。换言之,打铜街也是此际的中国对外贸易的心脏部位所在。这几个核心扭在一起,便奠定了打铜街在战时中国的经济霸主地位,此地被时人称为“中国的华尔街”,也就不足为奇了!
  
  这时节,程家骥正置身于位于打铜街和陕西路交界处的交易所大楼顶层的一间高级会客室内。室内弥漫着的沁人肺腑的淡淡茶香;纯中式风格的作工精细、造型古朴红木家具;墙壁上挂着一幅幅能给人一种种别样意境的名人真迹;光是这些就足够让以纠纠武夫自诩的程家骥为之心旷神怡了。更不用说,此刻还有伊人为之抚琴了,程家骥只觉得深藏在自已心底里那根被血水泡得僵硬的心弦,随着这悦耳的琴声一点点的在软化、复苏。当然,世间事,想要十全十美总是很难的。这点美中不足,就是从楼下人声鼎沸的交易大厅,隐隐约约传上楼来的噪音。这饱含着喜悦与沮丧的噪杂声所代表着的俗世众生相,无时无刻不地提醒着会客室里的每个人,他们终究还是身在滚滚红尘中。
  
  一曲毕,身为主人的杜老板挥退了充当琴师的二八佳人。
  
  “浩然,看来,你这次是得在重庆长住了,对今后有什么具体打算没有?”杜老板边轻呷着他长年挂在身上的那把纯银茶壶,边看似漫不经心的问道。
  
  “镛公,‘政治部’马上要筹办一个新的干训班,陈部长让我去帮把手。”程家骥微笑着答道。说实话,与于三姑结婚后,为了在人前如何称呼这位神通广大的大享,还是很让程家骥伤了了一阵子脑筋的。既已是亲戚,再叫老板显然是不合适的,而他又有军职在身,一口一个师爷也不妥,叫社长?他又不是恒社中人。最后程家骥思之再三,才想出这个与官场的习俗挂勾的称谓。却不想,这正对了发迹后,一直以自己的出身太上不了台面为憾的杜老板的胃口,以致于到了后来,这个‘镛公’都成官面上的朋友们对杜老板的通称了。
  
  “那个事,我也知道一点,你不过碍于情面去帮个忙、兼个副主任的差,又不是专职,耽搁不了多少时间。你也许还不晓得,现在的重庆,遍地都黄金,就是比起当年上海来,都有过之而无不及。单说这交易所,那就真是个日进斗金的好地方。再说,你海上的道熟,上海、南京那边又很有些人手、场面,加上新近在‘侍从室’补了个差使,又遇上眼前这种好行市,正是天时、地利、人和样样凑齐。这当口,浩然你要是不四面出击大捞一票,日后要后悔的。”杜老板显然对程家骥很有信心,言语间,竟是一心一意的想要拉着他在重庆大展拳脚。
  
  程家骥在有感于陈部长在保密方面做得如此的周密,竟连手眼通天的杜老板都不明其中内情之余,又不好点好破。只得有选择的应承道:“从东边进点货,那是小事,等我的部队进川了,我就让他们去组织。只是这个投机交易吗?本就是赌对冲的事情,眼前国际上的形势更是瞬息万变……”从杜老板的眼神透出的那一丝了然让程家骥说着说着便说不下去了。
  
  ‘真是笨死了!我怎么忘了眼前这尊神,跟罗家湾十九号的“老板”可是长期合伙人。有这层关系,日本人要在太平洋上动手的事,人家能不知知道吗!’想通了这桩生意多半也有那位‘老板的’的股份这一节,原本只是顾忌在重庆这潭深不见底的混水里搅得太深,引来什么祸事,才勉强抵御住了‘黄鱼’、‘绿钞’的诱惑的程家骥,那里还按捺得住。只是,来自后世的他的观念,还是与这个时代的人略有些不同的。
  
  “镛公这么看得起,我今天就让香港方面汇些头寸过来,跟着您做做‘汇市’就是了。”程家骥话锋一转接着道:“可我总觉得,这投机的生意风险太大,就算能时时有第一手消息,可也总有阴沟里翻船的时候。做一时尚可,想要当成长久的稳定财源,却是不成的,想靠这个在重庆扎得下根了,那更不可能的事情。”
  
  “浩然,你又有什么好主意。”应该说,程家骥所说的,正是一心想要开拓“正行生意”的杜老板最感兴趣的。
  
  “想法是一个,这个行当赚头大也做得长久,就不知镛公对抗战的前途有没有信心了”
  
  “浩然,你这是考我,国际上的形势我还是知道点的。眼下美国、英国就要参战了,小日本别看这会子闹得凶,骨子里却已是兔子的尾巴长不了了。你快说是那个行当?”杜老板这种抗战快要胜利的想法,在当时普遍迷信英美力量的重庆上层社会当中很有市场
  
  “万叔,我来时,在街尾看见了两块空地皮,麻烦你帮我问问主家,只要价钱不太离谱,就请帮我盘一块下来,回头我让三姑把订金给你。”程家骥没有马上回答杜老板的问题,而侧了侧身子对那位万大总管拜托起来
  
  “老万,你去的时候,记得把另外那块也盘下来,咱们府里要。”会意尽快的杜老板,一转念却又皱起了眉头:“浩然,你的眼光很准。将来香港和孤岛一丢,肯定是要有许多家银行搬到重庆来的。而这已经成行的打铜街,也无疑会它们选址时的首选,趁着目下鬼子轰炸得凶,屯几块好地皮,过了这个风头也的确是能狠狠赚上一笔。可光是这打铜街又能有几块地皮,没多大搞头吗!”
  
  “镛公。这山城里外到处都是因为被日本人的飞机炸了房子而无家可归的难民,要是由您牵头成立一个公司,再由市府出面组织,在远郊盖上些过得去的住房,给被炸了房子的老百姓住,房价就用地价相抵,再给一点粮食。这一来一去间,不但能把大片成块的地皮抓在手上,若是操持得当,还能赚个天大的好名声。”程家骥说的这套放在几十年后,半点不新鲜,可在此际,却是个发明创造。
  
  “让他们以地换房不难,大不了到时让范老哥占上点股份。帮着“动员”一下。可就是这资金回笼的周期是不是太长了点?”患得患失也算是人的本性之一吧。先前杜老板还嫌可买的地皮太少,可这时却又因觉得自己要押下资金太多,犹豫不决不起来。
  
  至于,杜老板所说的那位范老哥,自就是那位已从前线回川的范园的主人,此人同时也是全川最吃得开的袍哥大爷。
  
  “就算是美、英国人也加入到对日作战中来,这场大仗火也不是一天两天能停得下来的。我敢断言,以日本人目下的还可称得上强大的军力再打下两三座省城,那是绰绰有余。到那时,拥进重庆来的那些富得流油的“难民”,还怕少了不成。再说,眼看着这仗就要国际化了,重庆的外国人肯定会一天天多起来的。外国人一多,尤其是美国人一多,美国政府能让他们挨炸,铁定是要派空军来的。所以,镛公你大可放心。只要投资的时候,量力而行,经得起拖。这桩买卖,绝对会赚得盘满钵满。你想想战前的重庆地皮是什么价?要是真能做起来,我也是要加一股的。”尽管主要的心思在于能多帮一些难民活下去,可程家骥并不觉得自己这是在信口开河。历史上,自四三年夏中美联合空军掌握制空权后,基本上没有再受过轰炸的陪都,确实是有过一个空前繁华的时期,虽不敢说寸土寸金,却也是千金难求一亩地。只不过
  
  “干!”被程家骥的三寸不烂之舌说得眼冒金星的杜老板终于被煽得下定了决心。
  
  在陪着兴致勃勃的杜老板又讨论一会这个以房换地计划的细节,程家骥方才打道回府。
  
  两天后,正忙着协调、安排新二十军北调所牵扯的诸多事宜的程家骥,被通知到设在原名浮图关,却只因那句“糊涂关训练糊涂官”的民谣,而最高当局亲自改名的复兴关的对外称为“政治部干训班”的‘中缅公路问题研究室’报道。第五十一章风起青萍末(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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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复兴关,‘政治干部班’驻地。
  
  尽管在主观上程家骥从来不认为自己的心理素质有多么出众超群,可事实上,一个率领千军万马在战场上与强敌恶战经年的将军,他的心理承受能力,又能差到那里去了!可此时此刻,程家骥实在是无法自控了。
  
  “都给我停下来!”程家骥这一高声喝令,前一秒钟还被一群围着几个大小不一的沙盘的推演争执着的校级军官们,弄得熙熙攘攘犹如菜市场一般的大厅里,顿时鸦雀无声。人人都放下了手中的活儿,一脸莫明其妙地看着程家骥。
  
  这时已意识到自己失态了的程家骥先是深吸了一口气,待到心情平复了此许后,方挥动着他手上拿着的那薄薄几页纸,对一个文质彬彬的中年上校问道:“黄参谋,这就是你们在订定这次跨国行动时的全部依据!”
  
  “程副主任(研究室主任由陈部长亲自兼任。),派去搜集缅国情报的人,还滞留在昆明。目下我们能找到资料的只有这些了。”黄参谋无可奈何的答道。
  
  云南做为与缅甸直接交界的省份,深知此时自己肩上的担子到底有多重的程家骥,对于那里的情况无疑是下过一番工夫的。对于黄参谋的隐衷,他也还是知晓的。实质还处于半独立状态的云南当地政权,为了防止‘罗家湾十九号’的势力借机渗透,对重庆方面深入滇境公干的普通军政人员,总是先在安置在昆明五华山附近的宾馆里好吃好喝的款待一个时期,直到把身份搞得确实无误了,方才能在滇方人员陪同护卫下履行其与抗日有关的使命。据程家骥私下探问所知,云南方面这个‘好客
  
  ’的习惯的由来,确也是因为在抗战之初云南方面开放门禁时,罗家湾十九号趁机入滇执行‘公务’一些人,肆意妄为,搞得天怒人怨所至。从这个意义上说,负有保境安民之责的地方,搞点甄别倒也是无可厚非。他也不忍责备黄参谋等人,没有第一手资料可凭,不是他们的错,这些人在这么简陋的条件下,还能毫不气馁的兢兢业业的工作,光是这份敬业精神,他程家骥就自忖没有。
  
  可战争是一门半点务不得虚的科学,光有敬业精神,有个屁有!真要较起真来,程家骥连对那些已派出去的情报搜集人员能取得多大的实际成果,都不敢有多大的奢望。开玩笑!中滇边境有多长?缅甸又有多大?一个小组四五个人,就算个个都是“零零七”,又能派上多大的用场!而程家骥所提出的这个预想,从表面上看只是一个军事行动,可往深里说却是政治、经济无所不包。说白了,就是要在战时的特殊情形下,把中缅公路所经地域,乃至能威胁这个地域的所有战略要点,都切实的控制在中国军队手中。象这种牵连甚广的宏图大计是一丝秕漏也不敢出的。可偌大个计划想要制订得周详、慎密,又岂是闭门造车能造得出来的!
  
  “大家这几天也都累了,今天就到这,都去休息吧!”程家骥看了看犹在面面相觑的众人,厉声喝道:“解散!”
  
  人群是散开了,可程家骥刚转身向屋外行去,这些从各个部门抽调而来参谋精英们立时又象刚才一样三五成群的聚集到了一起,只不过这回他们所谈论的话题,不再是那个几千公里外的崇信佛教的邻国,而是他们这位大名鼎鼎的小长官了。
  
  这会儿的程家骥那里还顾得上这些。事实上,一出了大厅的门他就直奔大门口那辆上峰拨给他的雪铁龙南而去了。
  
  心急如焚的程家骥在车上一个劲的催促着司机,也全靠配给他的这个司机的技术不错、胆子又大,一路无信纸是过桥爬坡,还是穿街过巷,几乎就没有减过速。就这样,不到一个小时程家骥走在了‘政治部’的走廊上。
  
  “证件!”回应一道道岗哨的吓阻声的,是程家骥平举在胸前的‘侍从室’的蓝色派司,看到这个,那些担任警卫的士兵们,那里敢拦他半步。
  
  “程将军!”小兵们不敢挡架,并不意味,拉起虎皮做大旗的程家骥就真能在堂堂‘政治部’里如入无人之境了?
  
  “方秘书。我立刻要见陈部长。”对上这位陈部长的心腹,程家骥胆子再大,心情再是急切,也不得不暂时停下脚步了。
  
  “我这就去通报。”慑于来势汹汹的对方的赫赫声名和在陈部长心目中的地位,曾与程家骥有过几面之缘的方秘书,倒也不敢刁难拖延,忙大步流星的去了。
  
  很快,程家骥便被带到了陈部长面前。
  
  “浩然,什么事?这么急!”显是已从秘书口中得知程家骥是一路硬闯进来的陈部长,一面询问着个中缘由,一面挥手示意让程家骥先坐下再说。
  
  程家骥边双手接过方秘书递过来的一杯茶,边说道:“部长,复兴关那边的情况很不好。”
  
  陈部长原以为是新二十军北调入川事情又起波折,一听到是研究室的事,顿时松了一口气。他满不在乎的说道“是不是人手不够?那不要紧,重庆这里别的都缺,就是军官要多少有多少!我再给你调?还是你自个去选?”
  
  “部长,人手肯定是还要翻上几番的,可又不光是这个问题。”程家骥接下来便把他心中所虑来了个竹筒倒豆子。
  
  程家骥愈说下去,陈部长及那位方秘书的脸色也就愈来愈凝重起来。虽说都不那么纯粹了,可本质上还是个军人的他们,对程家骥说的有没有道理,还是能分辨得出来的。
  
  “部长,二三十万大军在人地两生的异国它乡作战,连一次全面细致的战前实地考察都没有进行过。那一开动起来,就只能是盲人骑瞎马。要是按现在这种差不多等同于凭空臆想的搞法制订出来的具体作战方案去打,那多流点血,多死些人还是轻的,要是再稍稍有一个应对不好,把这几十万强兵悍卒白白都折损于域外,也不是件稀罕事。真要有那天!职这个倡议人,就是死上个百回千趟的,也不能赎之于万一啊!”程家骥说到动情处,竟情不自禁的站了起来。
  
  “浩然,你先别激动,问题总是会得到解决。你说说你有什么具体的想法没有?”听得都入了神的陈部长,这时才想起让方秘书去关上办公室的门,以免泄密。
  
  “部长,我建议组织一支有适当规模的军官团队,在当地华侨的掩护帮助下,以受邀商团的名义按分别负责的区域,分成若干个股取道香港深入缅境,做一次连行程时间在内不少于两个月的实地考察。只有这样,制订出来的行动计划,才有可行性可言。”程家骥斩钉截铁的说道。
  
  听完程家骥所提的这个解决之道后,陈部长陷入了长考。对程家骥与堪称海外华人中的一面旗帜的司徒公之间的亲密关系,位在中枢的陈部长早就心知肚明了,有了那位老先生的号召,让当地华侨公司出个名义还是不难的。那是怕露了马脚,而引发友邦惊诧、国际纠纷?那也不是。以现下的时势论,真要露出的破绽,就算是英国人要公事公办,已经宣布了对日实行战略物资禁运的美国人,还巴不得中方能有这么积极的态度了,到时是铁定会出面斡旋的。正处处仰着山姆大叔的鼻息的英国绅士们,就是再高傲还能不给美国人面子?说来也许没人会相信,让陈部长感到为难的,居然是这次考察行动的经费!这并不是个玩笑,稍稍有点军事常识的人就能明了,一支要在它国的土地上活动的战前实地考察团的开销,是何等的巨大,抛开其它,单是必不可少的收卖当地官员这一项,就不知要比往返的机票、船票和食宿的费用要多多少。总不能把这笔费用也全转嫁到当地华侨富商头上吧?那样干,华商们会不会卖帐先不说,即使是能行得通,那可也就无密可保了。说到大天去,这毕竟是件犯忌的事,国与国之间心照不宣还成,若是嚷嚷得人尽皆知,爱面子的英国人在下来台时会什么反应,倒在其次,关键还是日本人知道了此事,那损失可就大了。
  
  可要是另想他法,陈部长本人的那点特支费肯定是不够的!从政治部的帐上直接划拨?同样出于保密的原因,也是行不通的。想来想去,深知此行牵连甚大的陈部长一咬牙,做了亲自面见最高当局,请求其特批这一笔经费的决定。
  
  “浩然,我给你二十个名额够不够?。”陈部长很豪爽的说道。在已为自己的魄力大感自豪的陈部长想来,二十个人飘扬过海,已是破天荒的壮举了。要知道,战前国府以国家名义派考察团出洋,可是很少有超过十个人的,正常情况下也就是五、六人而已。
  
  却怎料,程家骥在默算了一会儿给了他这么一个答案:“部长,以职之见,为了确保将来在缅甸作时能有更大的胜算,我们这次派人过去,不光是要收集有关目标地域的地形地貌、风土民情、江河湖水文资料这类的情报,还得对英军在那里修筑的各个军事要塞有个大概的了解,最关键是要把缅人中独立派所组织的的那些武装的情况弄清楚,并争取能先与其中比较有实力几股有一个初步接触。要完成这些任务,考察团的团员中不仅要有合格的参谋军官、优秀情报人员、精悍干练的护卫,当然最好是还出几个级别各异的部队长。让部队长们去的原因是同样的地形地貌和军事设施,在许多时候,以部队长们角度去分析会比专职参谋们,要来得更加的直观、实用一些。”等程家骥自顾自的说完这些话后,他才发现陪都官场公‘誉’为‘胸有山川之险,心有城府之严’的陈上将竟然被自己一席话说得已是面色通红。而在一边“旁听”的那位‘浙南才子’方秘书,更已是两眼发直、张口结舌了。
  
  “浩然,你干脆说个总谱,要是照你这种大手大脚的搞法,此去缅甸你要带几十人?总共需要多少经费。”陈上将毕竟是做大事的,惊诧莫名归惊诧莫名,可好歹还能保持着神智清明。这可要比已进行入石化状态中的方秘书强得多了。
  
  “部长,人有个五六十人尽够了!经费吗?也就三千两黄金上下。”说实话,这两个数字还是程家骥看到陈部长都已被‘吓’得成那样了,在出口前硬生生的统统打了八折的,否则还要不得了。
  
  “你啊!”陈部长这回算是明白了,黄中将某一次跟他说的‘浩然好是好,就是那个大少爷脾气一上来,直让人狠不得跟他大吵一架。’这句话的真啻何在了。他现在何止想吵架,就久违了几多年的那种想扁人的‘情怀’都又浮上了心头。
  
  “部长,我也冒昧的问一句,你最多能批多少两黄金?”程家骥轻声细气地问道。
  
  “你带多少人去,我不管。我最多只能从‘上头’那里给你特批一千五百两黄金。”陈部长这可不是在装穷叫苦,在美援还未大笔来华(已来得都是些物资。),原先的财政储备又已基本掏空的此际,国府的确处于抗战以来财力最馈乏的时刻。就是往日好似用之不竭的最高当局的特支费都已是紧巴巴的了。
  
  “行!一千五就一千五,剩下的缺口,我在严格保密的前提下把它填上!”黄金一千五两啊!说不肉痛那是假的,可为了心之所安,自认对兵出缅境有特殊责任的程家骥也就顾不得那么许多了。
  
  陈上将无语了。他当然知道程家骥能出得这个钱。可衮衮在朝诸公富可敌国者,比比皆是,又有几人舍得拿一千五百两黄金、甚至是更多出来支撑一场说不定只会是备而不用的战前实地考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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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一章风起青萍末(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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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计议已定,陈部长火速晋见了最高当局,并随即得到热衷于想要通过在缅甸的军事行动,来树立中国的大国形象并巩固其的统治的最高当局的极力支持。这种支持,不仅仅是只体现在批下来的经费比陈部长的先前所预计的还要多出五百两黄金,达到了两千两,同时还体现在最高当局异常爽快的给陈部长一纸要求国府辖下的所有的部门都要无条件的配合这次行动的亲笔手喻。威力无穷的‘尚方宝剑’宝剑一到手,陈部长就兴冲冲的告辞而去,急得差点连礼都忘了敬。
  
  陈部长所不知道的是,当他还在赶往复兴关的路上时。最高当局就已当面就此事向奉召而来的,陈部长最反感的人‘罗家湾十九号’的那位‘老板’,做了好一番“语重心长”的交待。
  
  复兴关,‘政治部干训班’会议室。
  
  围座在一张长方形会议桌旁的一众军官们的精神状态,比之几个小时前已是亢奋了不知凡几。这也难怪,当了这么多年的军人,也策划过多次成功或是失败的军事行动了,出国做战前实地考察对他们每一个来说都还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摊上这种好事,你让他们如何不欣喜若狂。以致于直到这会儿,他们当中的某些人都还不敢相信,向来小眉小眼的‘军委会’,竟会出手如此的阔绰。
  
  面带喜色的陈部长,在挥手示意下面肃静后,开口说道:“诸位,这些赴缅国进行秘密军事考察,‘军委会’和‘政治部’都是下了最大的决心的,光是活动经费就是三千二百两黄金(从陈部长特支费里开支两百两,另程家骥所出的那一千两对外也是挂在前者的帐上。),应该说经费是充足的。国家花了这么大一笔钱,只有一个目的,就是为了给将来很可能要进行的入缅作战,做一些必不可少的准备。从这个意义说,我们这个近代以来饱经苦难的大国在几百年后第一次兵出国境,是称雄于域外,大扬我军威国威,从而开启民族复兴之门;还是刹羽而归,颜面扫地,沦为世人笑柄;在很大程度上将取决于你们的工作是不是做得扎实,到头来,是否卓有实效。在这里,我以一个普通中国人的身份,为我有着五千年文明史的泱泱中华,向大家拜托了!”当陈部长面向众人躬身一礼时,会场上的气氛热烈极了!与会人员都鼓起了掌,从掌声的分贝和落下时的力度来看,每一个人都是那样的诚挚、激动,此刻在他们心中只一个念头,就是把命搭上,也得把目标区域的山山水水、一草一木都给装回来。
  
  还没场面冷却下来,陈部长便把‘接力棍’交到了程家骥手上:“浩然,我主要是来给大家鼓鼓劲的,具体的工作还得你来布置!”
  
  三思之后,总算是胸有几分成竹的程家骥站起来说道:“部长,名位同仁。至缅军事考察一事,只是有了一个粗略的轮廓,还需要我们群策群力,把这个牵连甚大的计划尽快充实丰满起来。虽说,这次上峰不惜重金,给我们提供了一个平时想不想不敢想的良好环境。但我始终认为,这次出去的这些人的素质才是此举成败的关键。在此我要求大家以十二万分的认真,在不至泄密前提下,在尽可能大的范围内,选出一批适合参与此次行动的军事人才。至于,选定路线和联系海外华侨协助等等事宜也可以同步进行。”程家骥坐下后。陈部长宣布:“从今天开始,原先三天轮流回一次家的规定取消。”
  
  此时,程家骥凑到陈部长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可从陈部长的脸色上来,他对程家骥的建议是深以不然的。随后,陈部长补充道:“鉴于这次的保密隔离,会是一个相当长的时期。出于对大家的爱护关心,你们当中有家属在重庆周边的,可以在会后向程副主任申请,由部里派车把家属接到复兴关这边来,我们可以在这里搞个家属区吗!还有,家属食宿也由室里全权责任。”
  
  若是说,陈部长先前的演说式的鼓动是让人心潮澎湃热血沸腾的话,那后面这给予诸人将家属接来同往的待遇,则更为实惠一些。这可不光是一个家人团聚的问题,更重要的是此举措,还解除在场一些人的后顾之忧,使他们的父母妻儿能温饱度日。让人感到悲哀的是,这不是笑话!要知道,对这些多是拖家带口退入川中的中下级军官来说,以此际的重庆的物价高昂、民生唯艰,单靠一个校级军官那点少得可怜的国难薪,想要养活一大家人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平时在军中因有些外快可捞,才能勉强维持着。家里顶栋柱这一被“关”了起来,他们当中的不少人的家计,马上就会出问题。
  
  陈部长走后,深知时不我待的程家骥立刻全面展开了准备工作。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程家骥脚不沾地的忙着的名项事务,连新二十军北调的行程这样的头等大事,都没怎么去过问。而于三姑和马三宝等人迁到了与富丽堂皇的国府路别墅相比,只算是‘窝棚’的研究室分给程家骥这个实际上的最高负责人的的一排平房里。
  
  幸好,程家骥忙碌算来也还是有收获的,在短短不到半个月,家属区、食堂、澡堂等生活设施建立起来了,研究室内部的各个科、组的架子也搭好了,从参谋总部直接增调过不一批参谋也已到位,而一个个选材小组也已都一一派了出去,可以说这个迅速是破了当时组建一个机构并使其运转的记录的。为此陈部长还在电话里好好的把程家骥夸了一顿,称他为难得的“干才”。只有程家骥自已知道,为填平那些这个又快又好而产生的额外开销,他自个荷包又消肿了多少!。肉痛归肉痛,可一想到野人山里那一堆堆架枪而坐的枯骨,程家骥又转瞬释然了。
  
  而其它方面的事宜,也都进展顺利,在司徒老的帮助下,出国人员的身份掩护方面已无问题。而具体的出行路线,也是经过多次谈论后,基本上定了下来。一句话,诸事已大半齐备,就等着那些从各个部门初选上来的人员到齐,再进行一轮的甄别筛选后,即可着手做成行前最后的准备了。
  
  正当程家骥想趁等人这个机会松一口气时,一拨不速之客的到来,打上了门来。
  
  “程将军,我们又见面了,身体还好吧!”这张脸颇有亲和力的脸,在换起了深藏在程家骥的脑海中的某一段记忆的同时,也让他禁不住的眉头轻皱。他怎么来了?
  
  “沈队长,两年不见高升了吗!”凭心而论,程家骥并不讨厌站在他面前这个故人,让他顾忌、不快的是这个人身后那股庞大而阴暗的势力。
  
  “程将军,我这个少将也就是打打杂,那能跟您比。”沈处长说这个句倒是诚心诚意的。此时的他毕竟还不到三十岁,在参加‘工作’后的大多数的时间里,他又都是呆在以直来直去的打打杀杀为主业的外勤单位,故而还保留了些赤子情怀,对于程家骥这个在对日作战中号称从无败绩的抗日名将、‘军事天才’,还是很是推崇敬重的。
  
  “沈兄,你们几位今天来有什么事吗?”说真心话,程家骥是宁愿他们是来抓人的,都不愿意把这些钉子留在自己身边。虽说,这些人搞情报的能力,或许要比陈部长派给他的那些个专职的情报军官要强上不少,可‘麻烦’也太多了!
  
  “不敢当,您叫我逸夫就好了。我们七个人是奉命来到研究室报到的。”沈处长边在口中谦逊着,一边把一纸手令递到程家骥手上。
  
  程家骥在看完了这张由‘侍从室一处’签发的,内容为把此时就站在他面前的这四男三女暂调到研究室任职的调命后,沉着脸问道:“你们现在去总务科,我打个电话让他们派人带你们先去安顿!。”这几人要是从‘罗家湾’那边派过来的,程家骥还可以利用陈部长对那位老板的反感情绪,将其拒之门外。可人家棋高一着,不但是打着‘侍从室’的旗号过来的,就连职务都预先一个不拉的做了安排,你让他除了接收下来之外,还能有什么别的法子。
  
  “是!。”程家骥的心理变化自是逃不过沈处长的眼睛,好在既然干了这个招人厌的行当,对于遭人白眼,他倒不怎么在乎,敬礼如仪后,沈处长便径直带着手下们去了。
  
  望着这几个人的背影,程家骥在心里好一声喟然长叹。该来的总还是要来的啊!
  
  ###第五十一章风起青萍末(十)
  
  !#10170858
  
  充实的岁月总是最容易过的,转眼间,便已进入了七月中旬。在程家骥等人的日以继夜的努力下,实地考察前的诸项准备事宜皆已就绪,赴缅人员名单也已拟了出来。当程家骥亲自带着这份五十八个人的名单送呈陈部长审阅时,这位‘袖珍版的大元帅’在全数照准之后,又‘慷慨’的给了程家骥一个‘意外惊喜’。
  
  “浩然,你报上来都差不多有六十个人了,再加七个又有多大的关系?”陈部长笑容可掬的给程家骥吃着宽心丸。
  
  ‘您老说的倒是轻巧,要是战场倒还简单些,可这回,说白了只是出国去走走看看,再顺便搞点情报,我一个没上过半天军校的野路子将军,这一群自命不凡的天子门生能把我放在眼里?最要命的是,这可不是在国内,万一他们要是不听招呼闹出点事来算谁的?’程家骥心里是这样想,但他嘴上可不敢这么说,真要说漏嘴,那可得罪目下的中国军队里最有力量的‘一船人’啊!出于这种顾虑,程家骥可以用来表示心中的不满的方式,也就剩下黑着脸低头不语了。
  
  “浩然,这可是‘上头’的意思。我为了让你好管理一些,都已经把两个中将挡了架,你就勉为其难一下?”陈部长可难得有这么和平可亲、循循善诱的时候啊!如此一来,尽管程家骥并不认为陈部长的体贴,能给自己减轻多大负担,可人家堂堂一位上将都把说到这个份上,他能不见好就收吗?
  
  从陈部长的办公室一出来,程家骥便在走廊上与导致他心绪不宁的七位“罪魁祸首”“不期而遇”了。
  
  “炳功兄、石庭大哥。”老实说,若是换了一个场合地点,程家骥是很愿意再跟这两位老战友久别重逢的。可此情此景下,他的脸上笑容就不免有些僵硬了。
  
  “总指挥!”已转任第六军军长的郑将军,还是那样的谦逊自抑,这也是陈部长在早先三位被圈定要参与考察的中将里,独独“放行”了他一人的原因。陈部长此举还有一个用意,那就是想让郑中将在程家骥与其它六名将军之间起一个调和作用。
  
  面对这位军阶比自己高一等,资历更是没得比的一期老大哥的执下属礼,程家骥那里敢受,他连忙一边回敬军礼,一边没口子的说道:“石庭大哥,你这不是折我的寿吗?”
  
  “浩然!一晃就是一年不见,可是见胖啊?可见你这个‘玉林王’,当得还是挺舒服吗?”相形之下,戴师长就显得要‘活泼’得多了。
  
  程家骥那能听不出来,这位“青年将领之楷模”对自己这一年来在玉林的自行其事,颇有些不以为然,却又碍着在昆仑山并肩作战的情份,不好意思说得太露骨,也就只好冷嘲热讽一下了。说到底,这种姑且可称为‘军政统一情结’的正统观念,之所以在黄埔前几期毕业生身上普遍表现得比较强烈,与他们当年多是因军阀连年混战、民不聊生、外人气焰日张,方才投笔从戎以救危亡,有着很大的关系。在这些信奉‘只要国家统一了,就自然而然的会强大,强大了就会兴盛。’这个简单二元一次定理的思想相对单纯的职业军人眼中,中国想要复兴就只能有一个声音。枚而,明了这一点程家骥才只是哂着一笑。
  
  “炳功!总指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为人向来宽容厚道的郑中将,在用含有些许责备的轻喝,止住了见程家骥不加回应正想要‘趁胜追击’的戴将军后,给程家骥一一引见起了其它将领来。还好,有这位人缘非同一般的一期老大哥的面子和程家骥那实打实的拿鬼子人命堆出来赫赫威名垫着底,剩下的五位少将对程家骥还算是客客气气,倒是程家骥听着这一个个当他还是楚原时,就让他如雷贯耳的名字,在心坎里连声不迭的叫起苦来“八军的李漫、七十四军的张玉灵、十八军的杨波……,妈的,这可都是些牛人,最高当局想干什么?他不会是想把所有能打的精兵悍将,都拉到缅甸战场上去遛遛,好在国际上特别是美国人面前把风头出足吧!这下子,老子算是倒了大霉了,这些人那个不是恃才傲物的主,我******能管得了吗?”还真让程家骥给蒙对了,最高当局确有在缅甸战事中全力以赴,树立中国军队的国际形象的意思。
  
  等到程家骥把这七尊开罪不得的“菩萨”安顿好后,回到他自已的办公室时,已是华灯初上时了,他正待要回家去喘口气时,研究室警备科的科长就找了来。
  
  “逸夫兄,有事吗?”就事论事,程家骥对沈科长和与他同来那几个人这些天来的‘表现’,还是比较满意的。尤其是对这位为了保持低调,来报到的当天晚上就主动改佩上了上校军阶,并对其属下多加约束的沈科长,程家骥更是产生了几分好感。
  
  “主任。大约两个小时前,我们抓捕了企图刺探研究室的情况几个间谍!”沈科长在说话时,语气中带有抑制不住的兴奋。
  
  听到这话,一直以来最但心发生泄密事件的程家骥立时跳了起来,连珠炮似的追问道:“在哪抓到的?有内应没有?审了没有?有漏网的吗?他们知道多少?”
  
  “在驻地边上的一间民房里抓的,一共四个人,其中一个是被收买的警卫连的士兵,另外三个人中没有一个是日本人,都是只受过简单训练的汉奸特务。我们动作快,没给他们留下多少反应的时间,只有那个士兵的腿上挨了一枪。经过审讯,都开了口了。这些汉奸中的一个与那个士兵是熟识的同乡,他们是在老兵油子嘴里知道复兴关多了这么一个保密单位后,才开始注意这里的。他们的起始动机,也就是想搞些一般性的情报,好去跟日本人要赏钱。我们动手的时候,他们还没来得及送出去一次情报。从激获的情报上看,他们知道得并不多,可也足够能让日本人加大对这个地方的关注力度了。”
  
  程家骥听着听着就明了了一个刚才没有注意的问题。警备科有多大的力量,靠着在这方面内行屠靖国的冷眼旁观,他再是有数不过了。单凭那几人,是办不了这么漂亮的活的,若是沈科长说得句句属实,那就只能有一个解释,罗家湾十九号已围绕着研究室,布下了一张大网。想到自己时时刻刻都生活在别人的严密监视当中,一股油然而生的不悦,让程家骥轻皱起了眉头。
  
  “沈科长,你带我去看看。”鉴于罗家湾十九号的那实在不咋地的名声,身为研究室的实际负责人的程家骥还是觉得眼见为实的好。别到时莫名其妙的沾了不该沾得血,都不知到那里喊冤去。
  
  少时后,警备科。
  
  “主任,怎么处理。”面对名义上的部下的请示,已消除了心中的疑虑的程家骥,看了看被打得脱了人形,却还能保有清醒的神智的那四大块臭肉,一边暗自为沈科长的部下们在行刑时把握火候的能力而大发感慨,一边回应道:“该的都榨的‘油水’,都榨干了。”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程家骥看似漫不经心的说道:“事关机密,就在这附近挖个深点的坑,埋了吧!”
  
  听到这个判决,早自忖必死的汉奸们倒也认命,而被打掉了几颗牙齿的那个士兵却大喊大叫了起来。
  
  程家骥驻足听了半天,方才听清了这个满嘴漏风的士兵,所想要表达的意思,他只收了八块大洋,他在战场上杀过多少多少鬼子云云。
  
  “逸夫,我出钱,给这个士兵摆桌象样的送行酒。还让,你让具体执行的人,不要搜他的腰包,那点卖命钱,给他带走吧!回头我给出红差的人再发一份赏钱。”区区八块大洋,就害得这个曾经与日寇在沙场血战过的老兵,背着叛国者的罪名被处决的现实和这个现实背后所隐藏着的某些让人一想起来就心惊胆颤的意味,让自认心肠已是硬如铁石的程家骥,心里象被一块千斤巨石一样沉重得透不气来。
  
  此事的‘后遗症’颇多,首先是研究室的警卫部队从一个加强连变成了整整一个营,管理制度也严格了许多,至少士兵中的酒鬼们,是没机会到营地外面去喝酒了。其次,罗家湾十九号也大大加强了对这里的‘监护’力度。当然,日本人对这个挂着‘政治部干训班的牌子的地方’的兴趣也随之水涨船高了起来。
  
  而这些却与程家骥统统无关了,当研究室周边的血腥暗战,打得如火如荼时,他已带着一干人等,踏上了香港的土地。
  
  ###第五十一章风起青萍末(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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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全靠托庇于英国人的羽翼下,方才得在烽烟环绕中歌舞升平的香港,程家骥的观感还是挺不错的。当然,他也没少光顾这个销金地的赌场、夜总会。可这回,自知责任重大的程家骥,那里还有风花雪月的心思,一下飞机他就带着同机到达的二十几个人,直接一头扎进了九龙柯土甸道113号。幸好,杜老板及其家人这时早已全数迁回重庆去了,这偌大一个杜公馆,也就只剩下几个撑门面的下人,否则光是靠那几间客房,还真安置不下这么多尊‘佛’。
  
  在‘享用’了一次一个月来最充足的睡眠后,披着睡衣的程家骥边很没形象的伸着懒腰,边不紧不慢的走下了楼来。
  
  ‘嘿!人还真齐啊!’程家骥看着眼前这几位正襟危坐着还不算,就连西服上的每一颗扣子都扣得整整齐齐,浑身上下洋溢一种军人所特有干练的将军。直觉得自个脑仁发疼,就他们现在这副做派,莫说是眼睛‘毒’得很的日本间谍了,就是一个稍有点心计的普通人,也能一眼识破他们真实身份。
  
  ‘麻烦啊!’程家骥在心里暗叹一声,站到大厅正中说道:“诸位,看你们这杀气腾腾的,不会是想就单凭着我们这区区几十号人,拿下整个印度支那吧!炳功兄,你别瞪着我,瞪着我也没用,我说的就是你。你老兄能不能把你那虎虎生威的精神头松松。其实这不难,你就当你刚跟嫂子‘小别欢聚’过,正累得浑身无力了,不就得了!”
  
  程家骥开得这个不算太荤的玩笑,顿时使得一本正经的将军们的嘴角边浮出了一丝会心的笑容。男人嘛?只要一谈这种事,很少有人能还继续绷着一张脸的。当然,这个定理要想在这些军座、师座们身上成立,也是有前提的。按当时官场的习俗,地位、资历综合起来在伯仲间的官员之间,不管是激烈的争吵还是开些过火的玩笑,当事人是不大会往心里去。
  
  戴将军笑骂道:“浩然!你脱了军服就是一流氓!”
  
  “炳功兄,你说得很对。要由着我的性子,此时定是还在南安老家满大街寻花问柳的干活。要是你老兄当年没有一时冲动弃文从武的话,那就你可就能管得着我了。”程家骥笑容可掬的‘回敬’着曾是一个法学院学生的对手。
  
  “你这家伙!”戴将军可是个正人君人,耍起无赖来,又那里是两世为人实战经验丰富的程家骥的对手,被弄得又好气又好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眼见博闻强记的军中状元受窘,多少有点兴灾乐祸的大伙儿,再也按捺不住,都轻轻笑出声来,很快这笑声便彻底失去节制,演化成了哄堂大笑。与此同时,早在心里认同了程家骥的说法的一众年轻将领们,也趁这个机会调整了各自的形体。虽说,比之先前也好不到那里去,可至少这是个好的开端不是!其实,这些人也不是没有过过平常日子,从军前不说,光是在中日全面开战前,身为‘中央’嫡系军官的他们都曾在南京、西安等大城市长住过。只是这几年战事频繁得让人喘不过气来,身为军中骨干的他们成年累月都吊在火线上、关在军营里,这才会显得积习难改罢了。
  
  “白福!”等人众人笑得都累了,程家骥唤过一直候在一旁的杜府管事问道:“都十点半了,我让你订的订得餐了!”
  
  “程少爷,刚刚送来。您看是不是现在就上。”白福毕恭毕敬的答道。在过去的相对平静的一年里,程家骥或是来张罗‘生意’,或是来接收大宗的‘货物’,都在杜公馆落了三四回脚了,他出手又一向大方得紧,这一来二去的,杜府的这个管事早把他当成了半个主子。
  
  “大家怕是连早点都吃过吧!来,来,来!我请客,大家一块凑合凑合。那位老哥要是不赏脸,别怪小弟我将来登门拜访,在嫂子们面前拿你们在国外的风流韵事说事啊!”在年数上比在座的将军们普遍小上一大截的程家骥,这一软硬兼施的倚小卖小,那些本不象凑这个热闹的,哪里还抹得下这个面子。
  
  尽管与程家骥有些交情的郑中将和戴将军对其的性格比较了解,知道以他那副大少爷脾气,既是开口请客,就决不会当真让大家凑合了事,可这餐便饭的奢华程度之高,还是让他们在上第一道菜时,就皱起了眉头。这两位尚切如此,其它那些对程家骥的为人所知甚少的将军们,所受到的心理冲击,那就更别提了。这种惊诧所产生的直接后果就是,菜都上齐了好半天了,硬是没有人动第一下。之所以会出现这种情况,一方面是因这些将军基本上都是才才战场下来的,以都正处于拼事业的当打之年,要生活上自我约束较严。另一面则是从众心理在起作用,每个人都在看着别人的必然结果,只能是一个都不动。
  
  当然,若是请客的是何部长或是陈部长那样强势的存在,在座这些人还真没几个敢如此做态的,归根到底还是程家骥的身份不够高,份量不够重,压不住这些虎狼之将啊!
  
  “别看西洋人凭着船坚炮利,在这个地球这大球上,横冲直撞了几百年了。可他们在饮食一道上的造诣,怕是加起来都比不过咱们的一个菜系。美国人就只会吃三明治,啃火鸡腿。欧洲虽好点,可能在这方面,上得了台面,也就只有法国人。听人说,这维多利亚大酒店的法式大餐做得比上海的都好,吃在嘴里感觉还好,可我就是说不出个道道来。峻峰兄,你这位松坡先生的同乡,可是在法国前前后后呆了五、六年,你给评评这道奶油焖深海龙虾地不地道。”程家骥对几位将军拉下来了脸视而不见,把一个成人拳头般大小的龙虾夹到了那位廖将军的盘子里。
  
  “程将军,好意心领了,廖某近日肠胃不适,沾不得荤腥!”或许程家骥的本意是想打破当下这个僵局。却怎料这位表面温文尔雅的廖将军,骨子里却比谁都来得‘冲’。
  
  “也罢!石庭大哥,你是宽厚长者,总不能让兄弟这么下不来台吧!”在程家骥‘哀告’下,在心有不忍的郑中将的带动下,以本心而论,也不想为这点小事过于得罪也是一番的程家骥的这一群将军,总算是开动了起来。可开动是开动了,场面却是沉闷得很。这也难怪,法式大餐没人要酒,这气氛起得来了吗?
  
  正当所有人都以为,今天这顿丰盛的中餐,就要这样闷声不响的吃下去的时候,程家骥又开口了:“诸位老兄。我这个人跟你们不一样。你们都是唱着打倒列强、除军阀,为了振兴国家民族才考军校当兵。小弟我没各位那么有出息了。弟兄家里有点钱,在那个小地方也还算有势力,我从小又有胡乱交朋友的毛病,结果是不到十四岁,吃喝嫖赌就样样精通,号称老家县城里的第一恶少。不怕大家笑话,三年前,我大姐夫的暂十六军北调,兄弟我当时在他的部队当个中校副旅长,本来我是都已经跟我姐夫说好了,要调到留守处去的。可去报道的前一天晚上,兄弟想了一夜,愈想愈怕,最后一咬牙,还是去讨了北上前遣队的差使。就这么着,打着打着就打出了今天这副人样。若不是心里有那个怕,我都知道我自己会是个啥样。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老婆铁定要比现在多得多!”
  
  应当说,名声很大的程家骥的自爆其丑,还是很能引起人们的好奇心的。
  
  他话音方落,那位来自十八军的杨波少将便问道:“程军座,你所说的那个‘怕’是什么。”
  
  “说心里话,我这个人对那些主义、思想不大懂。打完鬼子们,我只想回家去过我安生快活的日子。就向我刚才跟炳功兄说得那样,能有机会对出现在我周围的长得顺眼的小媳妇、大姑娘们多多加以关照,大概就是我的全部梦想了。至于,宏章兄所说的我怕的是什么。我想我怕应该就是日本人真的占领了中国,逼咱们中国人要学说死难听的日本话,写那些扭七扭八的日文。”程家骥越说是越是激愤,语气也越来越诚挚。“最可怕的是,日后要是街上所有的漂亮女人,都穿上说白了就是包袱叠包袱垃圾和服,再唱上首叽叽咕咕的日本歌,那老子还活不活!就为了这个,我都要跟小鬼子拼到最后一口气!”
  
  听完程家骥这一大段“真情告白”后,现场一片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在场每一位身经百战的将军的反应都如出一辙,都是看了程家骥的脸,确定对方不象是在说慌后,再摸了摸自己的脸来证实自个是不是在梦中。当做完这一切,并得到答案后,众人都方才顾得面面相觑,那一刻他们从对方眼中看到的无一例一,都不可思议和极度震憾。
  
  而唯一神智还完全清醒程家骥此时心绪却早已飞到远方去了。程家骥相信自己刚刚再做的这番半真半假的独白,不仅能在这些将军们的心中留下深刻的印象,也会很快流传到对他感兴趣的大人物的耳朵。至于效果嘛,那不是他能完全掌控的了。毕竟有些事,做可能会也可能不会有收益,而不做就一定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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