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 第 192 章 (第1/2页)
踏入这座华丽广袤的陌生宅邸,韦训心中泛起一丝熟悉之感。二十多天以前,他似乎潜入过此处。
他不知道这豪宅的主人是谁,亦没有丝毫兴趣去探询。彼时,他满心只有一个念头,偷一朵罕见的美丽鲜花,博她展颜一笑。
今夜,这座宅邸并不平静,地上横着一具被弓箭射杀的侍卫尸体。韦训俯身验尸,只见那箭矢末梢的羽毛不是常见的三棱,而是独特的四棱,箭杆长度也比寻常的长出四寸有余。箭头入体极深,可见弓力之强超乎寻常。
韦训心脏怦怦狂跳,几乎要蹦出嗓子。
发现胭脂痕后,还没等拓跋三娘撸起袖子施展手段,阮叁便老老实实道出了胡儿尸体的来源。岐王府,这座洛阳权贵中位于顶尖的府邸,其后门经常悄悄运出年轻美貌的女尸。这里也是在皇室返回长安之后,唯一使用阉人的地方。那份卖尸所得的收入,是管事和看门人的额外补贴,邙北堂收尸的时候向来不会多问。
难道她一直被关在此处?那胡儿胸膛上的三指胭脂痕,便是她传递出的最后信号?
神秘弓箭手锐不可当,所过之处,尸体一具接一具倒毙于路上。这些侍卫虽手持刀枪利器,却没有披甲,四羽大箭能轻易洞穿他们穿着布衣的血肉之躯。
巨大的宅邸错综复杂,一个个院落互相嵌套,仿若一座迷宫。韦训仍不知她身在何处,唯有顺着尸体铺就的道标,向着庭院深处寻觅而去。
董师光一去不回,李昱失去耐心,又派了一个仆人去祥云堂催促。结果却看到家令倒毙于此,腹腔上一个深洞,几乎被放干了血。
仆人惊恐万分地大声呼喊起来,侍卫们纷纷奔赴而来。而宝珠已将装满羽箭的箭袋束在腰间。
她从容不迫地搭箭挽弓,今夜射出的第一支利刃正中目标。不再刻意躲开要害、亦不再避免杀生,他们充当岐王伥鬼的时候,也并没有对任何弱者手下留情。
李昱此刻大概待在他自己的寝殿中吧?宝珠从未去过那里,但王府便是微缩版本的皇宫,从祥云堂的位置推测,家主的寝殿应该在东北方向。
宝珠且走且战,四羽箭流星赶月般一支接一支离弦而去。没有扳指护具,弓弦深深勒进指肉中,她却浑然不觉。这张巨弓的弓力超出了她的臂力极限,可不知为何,今夜她似有神助,能轻松将其拉满,仿佛有数双无形的手搭在弓弦、弓臂之上,默默助她发力。
回想起垂死边缘看到的一双双染血的赤足,一张张血泪横流的惨白面孔。她想:此刻,自己并非孤军奋战。这不是她一个人的怨念与仇恨。
岐王府的侍卫不足百人,装备并不精良,最为致命的是:他们缺乏誓死护卫主上的忠诚意志。当宝珠一箭一个,疾如流星地射杀七八人后,其他人便面露惧色,大声呼喊着趋步后退了。
宝珠暗自思忖:乌合之众不足为惧,但岐王身边尚有两名高手护卫。一壶箭有三十支,但愿她能在生命燃尽之前能找到目标。
当那个竹竿一般消瘦的高个男子翻墙而来时,宝珠想,真正的难关到了。
她向张苟苟射出第一支箭,对方脚步一错,身形闪动,险险避开。这是能将青衫客调虎离山的轻功高手,连珠箭一支接一支离弦,但每次都擦身而过。张苟苟一边闪避,一边蛇行鼠步缓缓逼近。
当日实施绑架时,他们已经摸透了她的本事。除了臂力不弱以外,她没有学过别的近身功夫。以匕首杀掉家令,应该只是运气好。
致命危机越来越近,宝珠已在考虑同归于尽之策。蓦地,一条青影无声无息从侧面袭来,如同一头凶悍的大猫,猛然将张苟苟扑倒在地。只听颈骨咔嚓一声脆响,他毫无反抗之力,头颅被整个旋了半圈,面孔朝向后背,瞬间没了反应。
韦训扔下手里变形的尸体,缓缓站起身。因极度兴奋,他无法抑制浑身肌肉震颤,以至于开始出现耳鸣。
他曾幻想过无数种将她找回的场景。其中可能有种种不堪,他总想着,她定然是泪滔滔的,或因委屈,或因痛楚,或因愤怒。却没有料到,此刻她的眼眶全然干涸,目光沉静,一如清冷月色。
张苟苟死后,宝珠从箭袋中再抽出一支羽箭搭在弦上,动作娴熟流畅,箭头径直对准了青衣人的胸膛。
韦训见状心碎欲狂,绝望地想:她已被折磨得神志不清,竟认不出他了。
但凡暴露在外的肌肤,皆是惨不忍睹,仿佛被滚水灼烫过。眼眶深陷,憔悴枯槁,整个人暴瘦,比从墓中被救出时情况更糟。身上仅裹着一张绸单,暗红色的血浆将布料粘在皮肤上。
“宝珠,宝珠,是我……”韦训哽咽着轻轻呼喊她的名字,让所有要害暴露在她的箭尖之下,张开手臂慢慢靠近。
宝珠面无表情,将弓拉满,冰冷干裂的嘴唇中吐出一个词:“蹲下。”
没有丝毫犹豫,韦训立刻照着她的命令俯身下蹲。就在此话脱口的同时,箭矢离弦,风驰电掣擦着韦训的头顶飞掠而过,正中藏在他背后的徐什一。
一箭封喉。
眼睁睁看着师兄张苟苟被扭断脖子,徐什一没有作声。他清楚正面交锋不敌,遂趁着青衣人心神激荡、毫无防备之际悄然靠近,试图以一记重拳偷袭。在他想来,世上没有任何高手能在这雷霆一击下毫发无伤。
同样的,世上也没有任何高手能扛得住利箭穿喉。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一箭出其不意,看着眼前没入血肉的尾羽,徐什一满脸惊愕,倒下之后又挣扎了片刻,终是气绝身亡。
韦训回头瞧了一眼这个卑鄙猥琐的小人,心中已然明了。庭院中再无别的敌人,他再度向宝珠奔去,满心只想抱起她离开是非之处,为她疗伤急救。
“我来晚了。”他伸出手臂,满脸惭愧地说。
“来得正好。”宝珠并没有立刻投入他怀中,踉跄了一步,伸手扶在他臂上,略微喘了口气,用沙哑的嗓音吩咐道:“这宅邸的主人,一个紫衣玉冠的中年男人,必须死在我手上。”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